“轰！”
投石机发出不堪重负的巨响，巨大的配重猛然砸下。
夜空中，几十个拖着火尾的陶罐划出狰狞的抛物线，如同一场来自地狱的流星雨，精准地砸向倭寇的安宅船集群。
“那是什么鬼东西？”
倭寇旗舰上，一个头目指着天空，发出惊恐的尖叫。
陶罐在坚硬的甲板上碎裂，发出清脆的爆响。
但随之而来的，不是碎石，而是地狱！
滚烫的猛火油混杂着硫磺，如同有了生命一般，顺着甲板的缝隙疯狂蔓延，瞬间点燃了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
粘稠的火油溅在倭寇身上，根本无法扑灭，只能任由火焰将他们吞噬，变成一个个在甲板上惨嚎打滚的火人。
安宅船引以为傲的木质高楼，此刻成了最致命的柴堆。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转眼间，几艘安宅船就变成了漂浮在海上的巨大火炬，将方圆百米的海面照得如同白昼！
“八嘎，怎么会这样，我们的铁甲呢？！”
倭寇主将目眦欲裂，他想不通，那坚不可摧的铁甲堡垒，为何会从内部开始燃烧！
然而，这仅仅是噩梦的开始。
“殿下，他们冲过来了！”
张玉指着前方，那艘尚未被完全点燃的倭寇旗舰，正像一头发疯的公牛，顶着火焰笔直地撞向朱棣的座舰！
他们想同归于尽！
“来得好。”
朱棣的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是一种猎人看到猎物踏入陷阱的残忍快意。
他缓缓抬起手，又猛地劈下。
“开炮！”
“给老子，把他们的铁壳子，打成筛子！”
“遵命！”
十几名亲兵怒吼着，将那造型怪异的重型火铳死死抵在肩上，瞄准了那艘越来越近的庞然大物。
“轰轰轰！”
这不是寻常火铳的脆响，而是如同晴天霹雳般的沉闷巨爆！
十几道暗红色的火光撕裂夜幕，枪口喷出的气浪甚至将甲板上的杂物都掀飞了出去！
几名亲兵被巨大的后坐力震得倒退几步，虎口鲜血淋漓，脸上却挂着癫狂的笑容。
下一秒。
“铛！”
一声刺耳到极致的金铁交鸣声，响彻海面！
倭寇旗舰那引以为傲的侧舷铁甲上，竟爆开了一团刺目的火花！
厚重的铁板，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拳狠狠砸中，猛地向内凹陷下去！
“噗嗤！”
紧接着，一枚暗紫色的弹丸，旋转着，咆哮着，硬生生钻透了铁甲，带着无数致命的金属碎片，射入了船舱之内！
船舱内，挤满了准备接舷战的倭寇，他们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啊！”
凄厉的惨叫声从铁甲后面传来，随即戛然而止。
一发入魂！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倭寇主将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他看着船身上那个碗口大的窟窿，边缘是触目惊心的翻卷铁皮，整个人如坠冰窟。
那可是能抵御大炮的铁甲啊！
“再给老子轰！”
朱棣的声音冰冷如刀。
“轰轰轰！”
又是十几发破甲弹！
这一次，倭寇的运气没那么好了。
一发炮弹精准地命中了他们的火药舱。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比之前所有的声音加起来还要恐怖！
倭寇的旗舰，那座移动的铁甲堡垒，从中间猛地炸开！
巨大的火球冲天而起，将整艘船撕成了碎片！无数燃烧的木板和残缺的尸体被抛上几十米的高空，又如下雨般纷纷落下。
海面上，出现了一个由火焰和死亡构成的巨大空洞。
整个战场，为之一静。
所有人都被这神魔般的一击吓傻了。
明军的士兵们，呆呆地看着那新式火铳，眼神中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而残存的倭寇，则彻底崩溃了。
“魔鬼，那是魔鬼的武器！”
“跑，快跑啊！”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剩下的倭寇船只再也顾不上什么阵型和命令，调转船头，如同一群受惊的野狗，四散奔逃。
“想跑？”
朱棣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
“传令！”
“全军追击，不接受投降！”
“给老子，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憋了许久的明军将士们，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
庞大的品字阵如同一张巨网，朝着那些仓皇逃窜的倭寇，毫不留情地笼罩下去！
一场追杀，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与此同时，在后方的补给船上。
那个船工打扮的男人，脸色惨白如纸。
他看着远处那艘如同魔神降世般的燕王旗舰，看着那些被轻易撕碎的安宅船，握着火油罐的手，抖得筛糠一般。
赢不了。
根本赢不了！
这燕王，根本不是人，是个怪物！
他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随着那艘安宅船的爆炸，被炸得粉碎。
“必须毁了那些火药，否则。”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前方的战场上，悄悄摸向了船舱深处的火药库。
他刚摸到门栓。
一只铁钳般的手，突然从黑暗中伸出，死死扣住了他的手腕。
“咔嚓！”
腕骨碎裂的轻响。
“啊！”
男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整个人被一股巨力从黑暗中拖了出来，狠狠掼在甲板上。
一个面容普通的船夫，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脚踩着他的后心，声音像是淬了冰。
“等你很久了，老鼠。”
男人惊恐地看着这个船夫，又看了看周围几个围上来的，看似普通的士卒。
他们身上的杀气，比前方的倭寇还重！
“锦衣卫。”
为首的船夫，或者说锦衣卫校尉，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殿下早就料到，有人会趁乱作祟。”
“现在，你可以上路了。”
冰冷的刀锋，划破了男人的喉咙，也终结了他所有的阴谋。
……
天渐渐亮了。
一轮红日从海平面尽头跃出，将血色和黑夜一同驱散。
海面上，风平浪静。
只有那些漂浮的船板碎木，和被染成暗红色的海水，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惨烈。
朱棣站在旗舰船头，晨风吹动着他身后染血的披风。
他的脚下，躺着几具倭寇头目的尸体，死不瞑目。
张玉和道衍和尚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神情复杂。
有胜利的喜悦，但更多的是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敬畏。
“殿下，我们赢了。”
张玉的声音有些干涩。
这一夜，他仿佛见证了一个神话的诞生。
朱棣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看着那轮朝阳。
“赢了？”
他淡淡地反问。
“不。”
他转过身，目光如电，扫过甲板上所有劫后余生的将士。
“这不是胜利。”
“这是对他们的惩罚！”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从今天起，你们要记住！”
“这片大海，是我大明的疆土，是我们子孙后代的渔场，不是任何杂碎都能来撒野的地方！”
“回去告诉所有人，告诉那些还在观望的，还在犹豫的，还在做梦的！”
他伸手指着脚下的大海，一字一顿，声如雷霆。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敢犯我大明天威者，虽远必诛！”
“虽远必诛！”
“虽远必诛！”
所有将士，无论军官还是士兵，全都热血沸腾，他们举起手中的兵器，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震天的咆哮！
就在这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中，那片消失的天幕，竟再次亮了起来。
金光万丈，却无比柔和。
这一次，没有问题，也没有奖励。
只有一幅幅流动的画面，在天幕之上闪现。
【画面一：庞大到遮天蔽日的宝船舰队，悬挂着郑字帅旗，在万顷碧波之上，乘风破浪。】
【画面二：榜葛剌国的国王，牵着一头瑞兽麒麟，恭敬地在南京奉天殿外，献给端坐于龙椅之上的永乐大帝。】
【画面三：来自三十余个国家的使臣，肤色各异，衣着华丽，捧着各色珍宝，排着长队，等待着觐见天朝上国之主。】
【画面四：一张巨大的世界地图缓缓展开，从朝鲜半岛，到东瀛列岛，到南洋诸国，再到遥远的非洲东岸，无数面大明的龙旗，插遍了整个印度洋的海岸线！】
一幕幕，一桩桩，全是未来的辉煌盛景！
那是属于大明的荣耀，是属于永乐一朝的巅峰！
所有人都看呆了。
朱棣也抬着头，怔怔地看着那副万国来朝的景象。
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他的双拳，不知不觉间已经握得死紧。
原来这才是朕的未来吗？
天幕之上，所有的画面渐渐隐去，最后，只留下一行龙飞凤舞的金色大字。
【你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话音落下，天幕化作亿万点金色的光斑，如同萤火虫般，缓缓消散在晨光之中，再无踪迹。
它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它带来的改变，却已天翻地覆。
“殿下！”
一名亲兵将那个被俘的锦衣卫校尉押了上来。
“此人如何处置？”
朱棣收回目光，那双眼睛里，曾经的杀伐和戾气，已经被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广阔的东西所取代。
那是一种名为天下的野心。
他瞥了一眼那个吓得浑身瘫软的俘虏，嘴角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留他一命。”
“拖下去，找个地方关起来。”
他转过身，重新望向那轮已经完全升起的太阳，望向大陆的方向。
“朕要让他亲眼看着。”
“看着朕，是如何一步步，将天幕上的那些画面，变成现实。”
“看着朕，是如何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大时代！”
他的声音，在清晨的海风中，传出很远，很远。
旗舰调转船头，率领着伤痕累累却气势如虹的舰队，迎着万丈金光，向着那片他即将征服的土地，缓缓驶去。
一个属于永乐大帝的时代，于此刻，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