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迹在这些南下的工匠之中，企图刺探朱棣造船的真实目的和进度。
他们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之中。
朱棣深知人心叵测，早在船坞开工之初，便从亲卫中挑选出一批机灵可靠之人，又招募了一些因家学渊源而懂得些许“听声辨位”、“蛛丝马迹”之术的奇人异士，组建了一支“技术监察队”。
这些人平日里与普通工匠无异，一同劳作，一同吃住，暗中却负责监察所有工匠的言行，专门甄别那些形迹可疑、言语试探之人。
那几名李善长的密探，刚一踏入天津卫地界，便被这“地听网”给盯上了。
奉天殿内，银幕上的宝船厂依旧繁忙喧嚣。
突然，画面一顿，一个硕大的鎏金问题弹了出来，悬于半空：
【永乐朝为何要打破太祖高皇帝定下的海禁祖制，大力发展远洋水师，开放海禁？】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这个问题，太敏感，太尖锐了！
朱元璋端坐龙椅，面沉似水，目光如电，缓缓扫过阶下群臣。
他倒要看看，谁敢回答这个问题，又会如何回答。
赵文浩微微侧目，瞥了一眼大殿角落里几名不起眼的侍卫——那是朱棣安插在京城的暗卫，负责传递消息。
他心中了然，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回陛下微臣以为，永乐朝开放海禁其意有三。”
他故意顿了一顿，清晰地感受到朱元璋那带着审视和压迫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其一为宣扬大明国威，令万国来朝彰显天朝上邦之气度！”
“其二为互通有无，取海外诸国之特产补中原之不足，亦将我中华之丝绸、瓷器、茶叶等珍品远销海外利商利民！”
赵文浩再次停顿，语气却越发坚定：“其三……”
他深吸一口气，迎着朱元璋几乎要噬人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其三乃是为了用海外之金银，充我大明之国库！以商税滋养国用以财富强军兴邦！”
话音刚落，银幕之上金光一闪，一卷制作精美的黄绫册子凭空出现，缓缓飘落，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朱元璋面前的龙案之上。
册子封面上，赫然写着五个大字：
【海外贸易税则】。
李善长气得浑身发抖，花白的胡须都根根倒竖起来：“荒唐！荒唐至极！陛下开放海禁，必将引来倭寇海盗，侵扰我沿海州府荼毒百姓！”
“此举与民争利祸国殃民！蜀王……蜀王这是要将太祖高皇帝辛辛苦苦定下的海禁祖制彻底毁于一旦啊！”
他捶胸顿足，老泪纵横，仿佛大明的江山社稷下一刻就要崩塌。
朱元璋却置若罔闻，他死死地盯着那卷【海外贸易税则】，缓缓伸出手，将其展开。
“凡入我大明港口之外番商船所载货物，按市价估值十抽其一以为市舶税……”
“凡我大明商船出海贸易所携货物，按出港申报价值百抽其三以为出海税……”
“所征税款三成入市舶司七成上缴国库……”
“十抽一……”
朱元璋喃喃自语，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案。
他想起了不久前收到的锦衣卫密报，说那北平蜀王府的工坊所出产的铁锅、瓷器、棉布，通过运河销往各地，供不应求，价格甚至比官造的还要高出几分，却依旧被人疯抢。
老四……
若真能靠着这海上的买卖，为大明挣来真金白银，充盈这日益空虚的国库……
或许……
未必是件坏事？
朱元璋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夜，已深。
天津卫宝船厂内，灯火通明，却不闻喧嚣，只有工匠们低声交流，以及工具敲击的细碎声响。
朱棣独自一人站在一处刚刚搭建起来的工棚内，借着清冷的月光和几盏摇曳的马灯，仔细端详着面前一个半人高的木制模型。
那模型结构精巧，齿轮连杆清晰可见，正是他根据银幕中那张“蒸汽抽水机草图”，以及自己后世的记忆，让工匠们初步仿制出来的蒸汽机雏形。
虽然简陋，但已初具其形。
“殿下。”
朱高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急促。
他手中捧着一封用牛皮包裹的文书，上面还带着塞外的风尘气息。
“何事？”
朱棣头也不回，目光依旧专注在那模型之上，仿佛那堆木头铁块比千军万马更能吸引他的注意。
“瓦剌使者星夜求见，说……说是有要事与殿下商议欲求议和。”
朱高煦将文书递了过去。
朱棣这才缓缓转过身，接过文书，随手展开。
昏黄的灯光下，文书上那歪歪扭扭的汉字和几个醒目的蒙文符号显得格外刺眼。
他的目光扫过其中一条款——“……瓦剌愿与大明永世修好恳请蜀王殿下罢兵，并……并割让大宁卫予瓦剌以为屏障……”
“呵。”
朱棣突然发出一声冷笑，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冰冷。
他随手将那份在他看来如同废纸的文书扔在脚下，“告诉那瓦剌使者，本王对他们的土地没有半分兴趣。”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本王只要他们每年向我大明进贡三千匹上等战马，五百名精通采矿冶炼的铁矿工匠。少一匹马少一个人，本王便亲自去他们瓦剌的草原上取！”
朱高煦听得心头一凛，连忙应下。
朱棣猛地转身，面向那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暂时停下手中活计，正好奇望向这边的工匠们，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强大的自信：“尔等听着！加紧给本王造船！越多越好越大越好！”
“待到来年开春第一批宝船下水之日，本王便要让那些瓦剌人让那些草原上的豺狼们好好看一看，什么叫做煌煌大明！”
“本王要让他们知道在大海的另一边，还有着数不尽的金山银山还有着无尽的财富与资源——而这些，都将成为我大明打造更多、更强火器的原料！”
“到那时，本王要让他们明白与我大明为敌究竟是何等愚蠢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