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的牙关不自觉地咬紧,那封信,就是一根刺,深深扎进他心里。
纸页边缘的焦黑,还有那触目惊心的红色指印,每一个细节都在嘲弄他的失败。
那些失踪的匠人,是他投入了多少心血、耗费了多少资源才笼络来的核心骨干!
如今,生死未卜,却成了别人手中构陷他的利刃。
“李公公,你这是何意?”
朱棣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他身侧的亲兵手已经按在了腰刀上,气氛瞬间紧绷。
李善长那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褶子堆叠,声音却尖利刺耳:“咱家说了,奉陛下旨意,请殿下进宫说话。”
“至于这信嘛,不过是物证。”
“陛下自有圣断,殿下何必心急?”
他慢条斯理地将信纸一收,揣入袖中,用一种看好戏的腔调慢悠悠道:“殿下,请吧。”
请?
这哪里是请,分明是押解!
朱棣胸膛中怒火翻滚,几乎要炸开。
可眼前是锦衣卫,是父皇的意志。此刻动手,便是抗旨,罪加一等。
屈辱感如同潮水般涌上来,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没。
他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骨节发白,松开,又猛地握紧。
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冷得能掉下冰渣:“前头带路。”
缰绳被他狠狠甩给一旁的亲兵。
李善长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做了个“请”的手势,转身在前引路。
数十名锦衣卫无声无息地散开,将朱棣簇拥在中间。名为护送,实则监视。
一路无言。
气氛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青石板路在脚下延伸,朱棣只能听见自己靴子落地的闷响,以及周围锦衣卫刻意放轻却又无处不在的脚步声。
他的脑子飞速转动:失踪的匠人、兵器局的弹劾、李善长、锦衣卫……
这一切,来得太巧,太快,就像一张早已织好的网,就等他一头撞进来。
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李善长一党?
还是……有更深、更可怕的势力介入?
北平那边,兵器局是否安好?
《股东名册》……可曾暴露?
一团浓重的阴影笼罩在他心头。
他清楚,无论父皇相信与否,这件事都会成为他身上一个难以洗刷的污点,甚至,可能是一个致命的把柄。
……
奉天殿。
殿内空气几乎凝固,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心头。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一个个垂着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殿前,龙椅之上,朱元璋端坐。他的面容隐在御座的阴影里,看不真切,却透出一种无形的威压,笼罩着整个大殿。
朱棣一步踏入殿门,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便扑面而来。
他没有抬头,径直走到殿中央,撩起衣袍,重重跪下。
“儿臣参见父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洪亮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却更显孤寂。
朱元璋没有立刻叫他起身。
沉默。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每一息都像一把钝刀,在朱棣的神经上切割。
“起来吧。”
过了许久,朱元璋的声音才响起,平平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朱棣依言起身,垂手立于一旁。
他能感觉到,文臣之首的李善长,正用一种玩味的姿态打量着他,嘴角似乎还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殿内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就在这令人煎熬的沉默中,大殿上方,一块巨大的银幕,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光影变幻,画面陡然跳动。
银幕中。
【黄沙漫天,旌旗蔽日。数万精骑如同黑色洪流,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北方奔腾。画面拉近,为首的大旗猎猎作响,上书一个大大的“朱”字!正是永乐皇帝亲征漠北的景象!】
【战马嘶鸣,铁蹄踏地,卷起滚滚尘土。画面中,朱棣(银幕)身披重甲,手持缰绳,胯下战马雄壮矫健,如同利箭般冲在最前。他身后,无数骑兵紧随,阵型严整,如同钢铁长城,势不可挡。】
【画外音响起,雄浑厚重:“永乐八年,永乐大帝亲率二十万大军,北征鞑靼。此战,大破鞑靼于忽兰忽失温,斩杀其首领本雅失里,俘获大臣阿鲁台……”】
殿内群臣发出低低的惊呼声。
许多人从未见过如此真实的战场画面,仿佛身临其境。
尤其是那如海潮般的骑兵冲锋,看得人心神激荡。
朱元璋紧紧盯着银幕,尤其是银幕中那个驰骋沙场、意气风发的“朱棣”。
忌惮。
“好兵!”
他忽然开口,声音洪亮,带着一丝赞叹。
然后,他的目光猛地转向殿下的朱棣。
“蜀王。”
朱元璋的声音放缓了一些,但其中的审视意味却更浓了。
“你练兵可似此阵?可有此等骑兵之锐?”
这话问得突兀,却直指核心。
朱元璋显然是想通过银幕中的平行世界,来印证现实中藩王的实力,尤其是朱棣的实力。
他既想知道银幕是否为真,又想借机摸清儿子的底牌。
殿内群臣再次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朱棣身上。
站在朱棣不远处的翰林学士赵文浩,紧紧地攥着拳头,额头冷汗瞬间就湿透了里衣。
他知道,这个问题回答不好,朱棣的下场恐怕不妙。
若承认练得像,便是功高盖主;若说练得不像,又显得无能,辜负了父皇的期望。
朱棣抬头,直视朱元璋那双锐利的眼睛。
他没有闪躲,眼神坚定。
这一刻,他脑中闪过无数念头,但最终只剩下一个字——搏!
【银幕中的画面忽然定格,变成了一张特写。】
【画面上,一匹战马的马腿被放大,赫然显示出马蹄上套着一个U形的金属物件!】
【同时,银幕下方缓缓浮现出一行大字,伴随着机械的女声。】
【系统考题:请说出永乐八年漠北之战中,明军骑兵所使用的两种关键马具。】
考题?
这系统又来这一出!
朱棣心脏猛地一跳,这不是白送的功劳吗?!
而且这考题,分明就是为他准备的!
他早就知道,骑兵在长途奔袭和寒冷环境下作战,马蹄磨损和冻伤是致命的问题。
而后世的马蹄铁,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
“父皇!”
朱棣几乎没有思考,脱口而出,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自信和迫切,甚至压过了那机械的女声,“高桥马鞍!双边马镫!”
殿内群臣面面相觑,不明白朱棣为何突然抢答,而且说的是什么古怪名词。
高桥马鞍他们知道,可双边马镫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