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冰冷的铁器气息混合着桐油的味道扑面而来。
“哈哈哈哈……”
朱棣再也抑制不住，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狂放与得意。
“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
他一把抓起一把火铳，入手沉重，质感绝佳，比他军中现有的任何火器都要精良数倍！
“传旨！全军换装！把这些鸟铳全都给老子扔海里去！”
“所有船只，立刻换发新火器！”
“今夜子时，准时开拔！”
南京，奉天殿。
“咔嚓！”
朱元璋手中的青花瓷茶杯，被他生生捏成了碎片。
滚烫的茶水和瓷器碎片混在一起，顺着他的指缝滴落，他却恍若未觉。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银幕中，朱棣的舰队接到新式火器后，那一片欢腾雀跃的景象。
他看到自己的儿子，那个逆子，正意气风发地指挥着士卒，准备扬帆远航。
那股子舍我其谁的霸气，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
也像极了一把即将脱鞘，要刺向君父的利剑！
“纪纲。”
朱元璋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奴婢在。”
纪纲连忙躬身，手中的毒酒托盘微微晃动。
“去。”
朱元璋缓缓开口，“派人去登州，告诉老四。”
他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告诉他，若是他真能像银幕里的那个刘荣一样，给朕……捉回倭寇的首领……”
他又停住了。
捉回倭寇首领？
不，不够。
他突然转头，对身边的太监厉声道：“取《明实录》来！”
很快，一本厚重的史册被呈了上来。
朱元璋亲自翻开，迅速找到了“永乐十七年”那一页。
他的手指，重重地按在“望海埚”三个字上。
那三个字，不知何时，已经被他用朱砂笔狠狠地圈了起来。
而在旁边空白处，是他亲笔写下的批注，字迹潦草，力透纸背：“此役后，倭患十数年不敢犯境。”
他的目光在这行字上停留了许久，眼神中的杀意和某种复杂的期许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朕便……准他活着回来见朕。”
夜色如墨，将整个登州港笼罩。
海面上，朱棣的庞大舰队没有点起一盏明灯，如同一群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悄无声息。
只有天上的星光和银幕散发出的幽光，为这支即将远征的舰队，指引着方向。
朱棣站在船头，海风吹动着他的披风。
他没有看身边忙碌的士卒，而是凝视着银幕。
银幕上的画面已经变了。
【望海埚大捷之后，刘荣率领得胜之师凯旋。道路两旁，辽东的百姓扶老携幼，夹道欢迎。他们将煮熟的鸡蛋、刚烙好的饼子，拼命地塞到士兵们的手中。孩子们唱着歌谣，老人们流着热泪。那是一幅真正军民同心，万众欢腾的画卷。】
朱棣的眼神很冷，他知道，这样的画面，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至少现在不会。
他要的不是百姓的欢呼，而是敌人的哀嚎。
他转过身，对身后的亲兵队正低声下令，声音被海风吹得有些破碎。
“传令给船上的工匠。”
“把我们之前缴获的所有倭刀，全部熔了！”
亲兵一愣：“殿下，倭刀锋利，留着……”
“执行命令！”
朱棣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熔了之后，别打造成刀剑。按照银幕里那种火铳的样式，给老子铸！”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而又天才的光芒。
“铳管不必太长，但一定要厚实！要能承受住双倍的火药！枪身后面，给老子接上一截最锋利的倭刀刀刃！”
“老子要造一种新东西，既能远射，又能近战劈砍！”
“就叫它——‘破甲倭刀铳’！”
亲兵听得目瞪口呆，这……
这是什么闻所未闻的怪物兵器？
但看着朱棣那不容反驳的眼神，他只能将满肚子的疑问咽下去，重重抱拳：“遵命！”
子时已到。
旗舰“永乐号”的船头，悄无声息地调转方向，对准了黑暗的渤海深处。
没有号角，没有鼓声。
只有船锚被缓缓拉起的轻微摩擦声，和船帆被海风灌满的低沉呼啸。
一艘接一艘的巨大战船，如同幽灵一般，滑入茫茫的黑夜之中。
银幕中望海埚的烽火，与现实中渤海的波涛，在这一刻诡异地重叠。
一场复刻历史，却又注定要超越历史的血腥海战，即将爆发。
而在他们身后，自南京城门疾驰而出的数匹快马，正驮着朱元璋的朱批和纪纲的密令，沿着被封锁的官道，向着空无一人的登州港，疯狂地追赶而来。
银幕的光芒，是这片死寂海域上唯一的光源。
它冰冷地映照在旗舰“永乐号”的甲板上，也映照在朱棣深邃的眼眸里。
银幕内。
【画面一转，不再是辽东的陆地，而是一片蔚蓝的南洋。碧波万顷，海天一色。一支庞大得超乎想象的舰队，正扬着“明”字大旗，乘风破浪。为首的宝船巨大如山，甲板宽阔得足以跑马。】
【画外音庄严响起：“永乐五年，三宝太监郑和，奉天子命，率舟师二万七千八百余人，宝船六十二艘，首下西洋。宣扬国威，抚谕诸番，共享太平之福。”】
奉天殿内，群臣哗然。
“下西洋？这是何意？”
“乖乖，这船也忒大了！比咱们江上的福船大了十倍不止！”
朱元璋的瞳孔骤然一缩，死死地盯着画面中那艘巍峨的宝船。
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禁海！
他一手推行的国策，就是禁海！
可画面中这个叫“郑和”的太监，竟敢率领如此规模的船队出海，还打着“永乐”的旗号！
逆子！
又是这个逆子！
他这是要将朕的国策，全都推翻不成？！
现实中。
朱棣同样看着这画面，嘴角却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郑和下西洋，他当然知道。
这不仅仅是宣扬国威，更是打通海上丝绸之路，带来无穷财富与资源的壮举。
父皇固守着他的大陆，却不知这片蔚蓝的大海，才是未来真正的宝库。
“殿下，这……这船……”
身旁的副将张玉看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说道，“简直是海上巨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