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柳絮咬牙切齿,“我原本想亲手杀了你,为我的家人报仇!可是……”】
……
与此同时。
现实中。
沐晟闻声回头。
他起身抱拳:“殿下怎么来了?夜深寒重,当心受凉。”
朱棣微微一笑,走到他身旁,撩起衣袍随意坐在石阶上,手肘倚在大腿上托着下颌:“大晚上的,我倒要问你为何这般耐心守着?这王二狗倒是你的亲戚不成?”
沐晟一愣,旋即摇了摇头,语调浅淡:“殿下多虑了。”
“生前是殿下的人,死后自然也是殿下的人。”
“这王二狗虽不过一介寻常亲卫,但孤零零受了那样的重伤,我替他看着,算是尽点同袍之谊。”
“哦?”朱棣挑了挑眉,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沐晟的脸上,“孤零零?啧,依我看,你一样的孤零零吧。”
“可据说战场上溃跑的士兵可占不少,你这份同袍之谊可不知为何偏偏落到了王二狗身上。”
沐晟额角滑下冷汗,却压低声音一笑:“殿下误会了。”
“战阵生死,年长者见不得少年如此凄惨罢了。”
“我想着若是他醒来,能见到有人守着,也敢重新燃点悔战的心气;若是醒不过,这盏灯就是送他的最后一程。”
朱棣听了,深深看了沐晟一眼,笑意中透着几分莫名的压迫感。
他微微凑近,声音淡得如泉淌石:“听起来倒似乎是个好说辞…可惜聪明人往往夜深想事情也容易想复杂了些。”
“你若果真这样仁慈,倒不如让我这做主子的关照关照王二狗。”
沐晟的背脊微不可察地挺了一下,但仍旧不卑不亢道:“殿下贵为天潢贵胄,这等小事怎敢劳您费心?属下仅是想做些分内的琐事罢了。”
朱棣身子后倾,倚在石阶上,仰头望天,嘴角噙着一丝意味难明的笑:“有意思。”
“这四川地界,连月刀兵不断,人情反倒见真。”
“罢了,王二狗的事你继续管着吧。只是莫忘了本王的话,别叫事情复杂了。”
沐晟低头哈着腰,一脸恭敬:“自然不敢僭越殿下的旨意。”
两个人面对面的时间不过短短片刻,却像是同时朝水中投入了两枚石子,酿起各自的波澜。
朱棣起身拍了拍衣摆,未再多言,转身将大氅裹得更紧一步步回了内厅。
门阖上的刹那,他的笑意如皋月般隐没,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峻。
他坐回案后,抬手摩挲着书案的角,目光低落在几案上摆放的一个残缺酒盅。
“王二狗……沐晟……”朱棣低低沉吟,那声音像是落在无人之地的涧中水流。
那人嘴上说得从容,可他关注这王二狗关注得太过了,简直不像个光明磊落的守夜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敛了神思,眼神转向一旁摆开的地舆图,指尖在四川府各个要地间缓缓移动。
明面上的敌寇纵是盘踞山野,但背后的险滩与明枪暗箭才是真正凶险所在。
王二狗的存在是不是那个隐线中的某环,他的答案很简单——不论如何,这条线他是要查到底的。
“看样子,这蜀地的水,还得再深几分才有趣。”
他低声道,嘴角浮出一丝冷冽的笑容。
他忽然伸手,按住了一枚棋子,狠狠推进旁侧,发出低沉的碰撞声。
朱棣的目光从地图上抬起,落在案前跳跃的烛火上,半晌,他唤道:“来人。”
一个侍卫应声而入,单膝跪地:“殿下有何吩咐?”
“去,把沐晟叫来。”
侍卫领命而去,朱棣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夜风裹挟着初春的寒意扑面而来,让他混沌的思绪稍稍清明了些。
成都府的夜,远没有他记忆中的那般繁华喧嚣,反而透着一股压抑的寂静,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心生不安。
不多时,沐晟来到,依旧是一副恭谨模样:“殿下深夜召见,有何吩咐?”
朱棣转过身,负手而立:“沐晟啊,孤身一人守着个将死之人,这份‘同袍之谊’还真是…感人肺腑。”
沐晟低着头,语气平静:“属下只是尽本分而已,不敢邀功。”
“本分?”朱棣冷笑一声,“沐晟,你我都不是第一天在军营里混,那些场面话就别说了。王二狗的事,你心里到底藏着什么,不妨直说。”
沐晟沉默片刻,抬头直视朱棣,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殿下既然问起,属下也就不瞒着了。”
“王二狗并非寻常亲卫,他身上带着重要的情报。”
朱棣走到桌边,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缓缓道:“什么情报?和谁有关?”
沐晟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和…建文余党。”
朱棣握着酒杯的手一顿,目光如炬:“建文余党?你确定?”
沐晟点点头:“王二狗临死前断断续续交代了一些,虽然语焉不详,但属下推测,他很可能掌握着建文余党在蜀地联络的秘密。”
朱棣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好一个建文余党,看来这些老鼠还没死心啊。”
“既然如此,这王二狗就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沐晟,你继续盯着,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是,殿下。”
“还有,”朱棣走到地图前,指着几个标记,“叛军虽被打散,但余孽未清,他们很可能会化整为零,潜伏在山林之中。”
“我们必须趁他们立足未稳之际,发起反击,将他们彻底剿灭!”
沐晟看着地图,沉思片刻:“殿下所言极是。”
“属下建议,由我率领一部精锐,深入山林,切断他们的退路,将他们围剿在山谷之中。”
朱棣点点头:“好,就这么办!此战关乎蜀地安危,不容有失!你需速战速决,不可拖延!”
“属下明白!”沐晟抱拳领命。
“去吧,下去准备吧。”朱棣挥了挥手,待沐晟离开后。
“建文余党…”朱棣低声喃喃,“没想到,这蜀地之行,竟还能牵扯出这桩旧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