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战北以为是给陆阳她们的衣裳，没想到打开里面竟然是几件浅白色短袖衫，和两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很沉的盒子。
短袖衫摸上去很舒服，纯白的颜色，只在左胸前用红线绣了个小小的“Z”字，秦战北抿唇一笑，再看信，许如娇说这些都是做来给他夏天在家里穿的，舒服吸汗，希望他不要嫌弃。
他伸手摸上那个小小的“Z”，心没来由的平静下来，还好，还好还有她在，否则这冰冷晦暗的人生，他只想拉着所有人一起沉沦。
两个纸箱里是果丹皮，不同于在许家吃的那种奇形怪状的，这两箱包装精美，裁切整齐，许如娇在信上说，想让他尝尝真正的红石乡特产是什么味道。
其实他在上京什么好东西没吃过，果丹皮这东西再精致又能贵到哪去？怕是扔在家里都要落灰，但秦战北还是兴致勃勃的拆开一个尝了，酸酸甜甜的味道顿时溢满口腔，嚼吧嚼吧咽下去，咂咂嘴，总觉得没有在许家，从许如娇手里抢来的好吃。
从前许娇娇总拿两条果丹皮，一人一条，可秦战北每次都不用手接，而是就着她的手一口叼进嘴里，叼走自己的还不算，还要把她另一只手上打算自己吃的的也叼走，气的小丫头吱哇乱叫要打人……
秦战北想着，忍不住又拆了一个吃，也不知小丫头如今在做什么。
红石中学，王校长办公室里，许如娇正站在一堆果丹皮前跟王长嵘大眼瞪小眼。
“校长您就收下吧，我真没别的意思”
“真的没有？”王长嵘斜睨她。
“真的真的”，许如娇点头如捣蒜，“我就是觉得您教学辛苦，一把年纪还要每天为我们操心，听严老师说您肠胃不大好，咱们县的山楂最能消食助消化了，所以给您送了些。”
“既然是这样”，王长嵘故意道，“你的心意老师收下了，回去上课吧。”
许如娇哪里肯走，她甜笑着凑上前，“不着急嘛，校长，那个老师，我还想……”
她踟蹰着不知怎么开口，王长嵘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还想做什么，说吧。”
“就是，就是瓜子那事，您也知道，我家里穷，而且同学们都挺喜欢我家的瓜子，我想……”
“你想继续做你的生意？”王校长直接替她说。
许如娇小心的看着他：“可以吗？”
王长嵘本来笑眯眯的脸上突然沉静下来，许如娇心里开始打鼓，方才她之所以敢那么大胆，也是因为王校长一直表现的很温和，此刻突然沉了脸，顿时有种犯了错的学生被师长死亡凝视的感觉。
“王……”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缓解。
王长嵘却先她一步开口：“你是个聪明孩子，那天知道咋说对自己好，可这事儿说穿了……”
“我是卖东西了”，许如娇豁出去道，“可若说穿了，卖东西就一定是错吗？”
王长嵘看她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幽幽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许如娇深吸一口气，决定赌一把，“王老师，咱们现在在走一条错误的路，一个国家想要强大，必须先富裕起来，经济的发展至关重要，而要发展经济，就不能没有市场。”
许如娇顿了顿，看了一眼王老师，对方定定的看着她，似是鼓励。
“光靠计划是不行的，要知道人民的力量永远是最伟大的，我们想要发展就不能忽视人民的力量，况且这也是老百姓迫切又基本的需求。”许如娇道，“吴主任说我投机倒把，可是我自家炒了瓜子，卖给需要的人，再从他们手上换得我需要的东西，这不是天经地义、最自然不过的事情吗？怎么到了当下，便成了罪大恶极呢？”
老校长深深的叹了口气，当今时局，也是他最痛心疾首的，可是渺小如他，又怎能撼动。
“没想到你一个小孩子，竟有这般见解”，王长嵘觉得，他重新认识了这个小女孩，“可纵使我为校长，也只能勉强庇护你一二。”
许如娇眼前一亮，这么说就是不反对她继续卖瓜子了？
“您放心，我一定会很小心的，绝不让人捉住把柄，更不连累您！”
“你这点小打小闹，还连累不到我。”王长嵘呵呵一笑，而后又正色道，“只一点，不许耽误了学习。”
“保证不耽误！”许如娇拍着胸脯保证，“我还想将来考高中，上大学呢，卖瓜子也是为了多攒点钱，将来好上更好的学校。”
“小丫头雄心倒是不小呵！”王长嵘点点她，“你先把期末考试搞好了再说吧，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期末考试你要是考不进前二十名，那什么瓜子的生意趁早歇了。”
许如娇吐了吐舌头：“前三十行不行？”
王长嵘眼神一立：“你再说一遍。”
许如娇嘿嘿一笑：“前二十！必须前二十！我还想考第一咧。”
“这还差不多。”王长嵘满意的点点头，但想到当下对人才的态度和教育形势，又忍不住叹息，“只可惜高考没有了，初中学的再好，到了高中便也到头了……”
这也导致越来越多的人不重视教育，辍学时有发生。
当下错了的又何止是经济，还有教育、人才、文化……
“一定会有的”，许如娇突然无比坚定的开口，“我们不会一直错下去，总有一天拨乱反正，到时候每个人都能自由的做生意、每位学子都有平等的机会参加高考上大学、我们会尊重文化、尊重人才……一切都会好的。”
王长嵘听着她的描述，忍不住憧憬，那将是怎样一副美好蓝图，口中喃喃：“会吗？”
“一定会的。”
许如娇坚定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