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婴一贯爱笑,顾长生是知道的。
他跟了傅子婴那么多年,傅子婴该有的生活习惯他都一清二楚,这深入骨髓的声音,他更是难以忘记。
顾长生微微皱起眉,他前世可没听说青丘老祖会来插手灵阳宗的收徒测验。
“原来是青丘老祖大驾光临!”主考官眼里的惊诧一闪而逝,他脸上顿时堆满了笑意,对着傅子婴拱手道。
青丘老祖?
这句话一出,顿时引起所有考生的注目。
青丘老祖怎么会来灵阳宗?
顾长生转过身,他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泽,淡淡地看着门口那一袭紫衣的高大人影,修真者的相貌一贯是优于常人的,但是傅子婴生得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除了顾城,顾长生还没见过能与傅子婴模样媲美的人。
但是顾城体弱,比不得傅子婴身子好。
傅子婴的嘴角还牵着一丝笑意,眉眼间带着些许逼人的俊秀,他虽在笑,但是周身强大的气势却叫在场的考生都下意识地低下头来,不敢用目光亵渎这位老祖。
老祖……是挺老的。
顾长生冷笑一声。他的声音很轻,但是瞒不过傅子婴的耳目,后者的视线刚转向他,傅子婴身侧的顾清便是轻声解释道:“那便是我顾家的少爷,顾长生。”
“哦?”傅子婴笑了笑。
“我今日来,无非是路过想找你们老祖叙叙旧,却没想到门口见着这么一位小辈……”傅子婴笑道,“灵阳宗做事向来厚道,怎么今日却连一个小辈都懒得搭理?”
“这……”主考官犹豫了下,说道,“我们这里招生是有规矩的,一般考生都是优先从家族中选拔出来,再送来这儿大比……这,这人……”
“可是没有这资格?”傅子婴露出和气的笑容,“我本觉着这小辈天资不错,想收做关门弟子,既然你们不稀罕……”
他斜眼瞥过身侧顾清的眉眼,后者低垂着眼,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仿佛他之前跪了几个时辰的坚持都是无所谓,甚至连傅子婴口中的“收做关门弟子”也没有打动他,不禁叫一时兴起的傅子婴忽然多了几丝趣味。
好个倔强稳重的小辈!
被青丘老祖看上的人竟然被灵阳宗嫌弃?
主考官顿时脸色一变,这样的闲话他可担当不起,只是他哪里想到一个卑微的旁系子弟竟然可以勾搭上青丘老祖!
他忙堆出满脸的笑意,朝着傅子婴的方向鞠躬道:“哪里的话!既然您都说了这小辈天资不错,我们灵阳宗向来爱才,哪有放过的道理!”
顾清闻言,眼里露出一丝喜色,他没想到事情发展会这么顺利。
他偷偷抬眼看向面前身姿挺拔的男子,心里隐隐有些波动。而傅子婴似乎是察觉了他的视线,对着他回眸一笑,竟叫顾清微微有些脸红。
两人对视的这一幕,自然被顾长生纳入眼底,他清明的双眼里闪过一道讥讽。
这两人的相遇还真是命中注定,难怪顾清跪在门口有恃无恐,原来是算准了傅子婴会多管闲事。傅子婴人前向来是善,从前世到现在,只怕他唯一一个待之不善的人便是自己了。
顾长生嘴角翘起来,眼里愈发冰冷。
这都怪自己犯贱一般的往上凑,平白得来的利用价值,没人会拒绝。
顾长生一声大笑,叫所有人的视线从傅子婴身上拉回,清隽的少年腰间挂着一柄长剑,神色微凉,淡薄的目光直接掠过傅子婴,直勾勾地看向顾清。
顾清忽然心觉不妙。
但他没法阻止顾长生。
因为顾长生才是顾家的嫡少爷,也是所有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
“阿清。”他轻声唤道。
顾清一怔。他与顾长生不过是一面之缘,从来只有他听过顾长生的传说,而自己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哪里和顾长生亲昵到被唤“阿清”的份。
而顾长生的声色冷,这一声难得温柔的轻唤叫顾清的心里微微一跳,他小心地看向那个站在人群中也过分耀眼的少年,下意识地就紧张地咬住了下唇。
顾长生一步步往他这里走来,无视了身侧的傅子婴,向顾清伸出手,笑道:“你若是一心想要进这灵阳宗,为何不与我说?正巧我身边还缺个伴读,倘若你愿意,便直接随了我吧。”
伴读?
顾清顿时清醒过来,他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他要的可不是一个伴读的身份,他冒着风险设下这一局,为的就是能光明正大地成为灵阳宗的弟子!
但他偏偏不能开口拒绝!
因为这开口的是顾长生,顾家已经退了一步,倘若他再不知趣,只怕会叫人生厌。
顾清顿时心下一阵愤恨,然而面上则是红了眼眶,身体也跟着一颤,似乎是十分害怕的模样。平常人见了都会怜惜几分,然而顾长生软硬不吃,只看淡淡道:“做什么哭了?莫非你不愿跟着我?”
这话重了。
顾长生是何身份的人,如果这小辈嫌弃伴读的身份,那么几乎是等于嫌弃顾长生。
顾清心里明白,但他舍不得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就这样被打断。
他刚刚张开口,就见面前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耳畔则是传来少年冰凉的声音。“若你不嫌弃,今日起,你便是我在这的伴读。我若进了灵阳宗,你便一起,其余的,就不劳老祖您费心了。”
声音悦耳,传在顾清的耳里,几乎叫他扭曲了面庞。他抬起头,眼里含着水光,轻声道:“是。”
他有拒绝的余地吗?
没有!
只是这顾少爷作何要和他过不去?
这时候提到青丘老祖,顾长生的眼神才落在了一旁的傅子婴身上。
面对曾经爱恨过的人,顾长生瞳孔微微一缩,但他还是从容一笑,鞠身道:“给您添麻烦了。”
傅子婴笑了笑,他看向少年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艳,紧接着道:“我瞧着这小辈顺眼才说上一说,既然你们已经有了定论,我便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