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参军的时候，他陈墉也曾是百夫长，曾经满心大志一心报国。但并不是所有的事都会顺遂人愿。
就在分编的前一天，陈墉的母亲忽然病重，他也是迫不得已才偷偷离开了营地回到家中陪他的母亲走完最后一程。
回到营里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教头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时，陈墉才说明情况。哪里想到说明情况之后，那教头便是发了火，当即赏了他一顿鞭子。
并说出了他至今记忆犹新的一句话。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国家和雀鸟的巢穴一般，若是从高树上倾覆而下，里面的蛋必然是不会有完整的存在了。
随着燕儿清澈深沉的目光，陈墉的心里回忆着曾经的生活，曾经的大志。许久许久，他才察觉到，原来，他真的做错了。
撩起袍服就那么重重的跪在地下，甚至还有闷闷的声响。
陈墉半低着头，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想不到你一个小姑娘竟然也会有如此心胸，我陈墉……自愧不如。或许曾经的那些事都是于我而言的考验，而我，败在了它手里。”
他的声音十分低沉，想必他的心情也是如此。战火，沙场，这些对于燕儿来说实在是太过遥远，但是燕儿也曾读过几本书，知道些道理。
眼看着一个凶神恶煞一般的男人就这样跪倒在面前，燕儿也是被吓了一大跳，后退几步靠在墙边不敢说话，直到确定了他是真的被摄心之后，才缓缓蹲下身说道。
“成败自然是盖棺之后由旁人定论，你看来才过弱冠之年，言败是不是有点早了？”
一个人的成与败并不是自己说了算的，而是后人如何评说，身旁的人如何看待，更重要的是，自己要怎么做。
短短的几句话功夫，陈墉似乎是洗心革面一般。总是挂在嘴边的邪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正是郑重的眼神。
“姑娘，多谢你的一番话了，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只要我一日没有进了棺，我就没有败。我就该坚守自己的内心，坚守着心中的大义。”
忽然想起什么，燕儿赶紧又说了一句。
“你要忘记我，忘记今天发生的事情。守住你的大义就足够了。”
陈墉此刻就像是傀儡一般，重重点了头站起身。
“我知道了，多谢。”
没等燕儿回答，陈墉就站起身从怀里拿出银两分给了之前亏欠的人，沿街一路分发钱袋中的碎银。
先是街边的小贩，再是大些的馆子，只要是之前欠过的银子的竟然都一一送还了。
小澈站在燕儿身边，看着陈墉渐渐走远的背影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伸手抱住燕儿开心的直蹦高。
“燕儿！你知不知道你做了多大的一件好事啊？要是被人知道了这件事的话，所有人都要感谢你了！说起来也奇怪，这家伙的记性怎么那么好，欠过谁的钱都记得那么清楚。”
顾城从药铺掌柜手里接过药包，正打算离开就看到陈墉也走了进来，双手捧出一锭银子交给掌柜的，微微低着头一脸歉意。
“掌柜的，实在对不住，我之前和几个兄弟到您这白拿了几帖药，这钱一直到今天才给您送回来，实在是我们的错，望请见谅。”
想不到这燕儿的能力还真是有效啊，这会儿的功夫就已经搞定了一切。懒得留下看热闹，大步走出药铺，朝着街对面的两人招了招手。
小澈明白顾城的意思，点了头就跑到了他身边，一脸笑意的和他炫耀道。
“怎么样！我就说肯定能行，你还担心呢。看看，是不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镇上的一个大麻烦解决了？”
顾城走在前面掂着手里的药包，一脸笑意。
“是是是，我们小澈是谁啊，再棘手的事情也能做得到。行了，事情解决了我们就回去吧，外面怪热的。而且现在做成了也不用瞒着我哥了，他又不是个木头，知道你做的是好事。”
几步路的功夫就回到了顾宅，顾城就直接回了房间，看到顾长生正在作画，忍不住就直接扑上他的背，低头看着宣纸上的墨竹。
然而就是因为这一动作，笔尖饱含的墨滴落在纸上，迅速晕染开来。顾长生只有在兴致不错的时候才会作画写字，如今，一不小心竟然毁了一幅画。
这一下倒是吓得顾城赶紧松开手直直的站在一边，活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半低着头看着脚尖，背过手去低声说着。
“哥，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回来了看见你高兴，我不知道你正准备落笔……要不然我和你一起画一张？画一张一样的。”
顾长生放下手里的笔，看向一边的顾城，没有丝毫愠怒，反倒是唇角笑意渐深。
“过来，我们一起画。”
再次落笔，是顾长生带着顾城的手，笔尖落在纸上，画了几棵笋子，随后又在地面上画出一方池塘，画上些涟漪。
仅仅是水墨也足够体现出雨水的灵动，竹笋生长的时候，正是春天。
寥寥几笔就把一副被滴了墨迹的画补救回来，这可不是谁都做得到的，顾城坐在顾长生身边，看着纸上的墨竹，不由得笑了起来。
“哥真是厉害，竟然会想到雨水。这样看起来，整幅画倒是生动不少，不仅仅是清雅，更是有了生机。”
顾长生没有回答，又带着顾城的手写下一句词。
西窗青竹，影落帘幕，春雨落尽春笋出。
画完了画又题词，算是完成之后才和顾城一同站起身。
“阿城，药带回来了么？我去煎药。”
也不知道怎的，顾城就忍不住说出了瞒着他做的事。
“哥，其实我今天和燕儿还有小澈出去是去做了件大事，我不该瞒你。就是，用燕儿的能力说服了那个官差，日后弃恶从善。”
顾长生似乎是知道了这件事一般，也不多问，只是敛了笑意，伸手把顾城揽进怀里，轻声回答。
“下不为例，不是指这件事，而是以后有什么事都不能瞒我，知道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