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此生此世,我绝无可能有爱
月灼2025-07-02 18:082,055

范兰毓此言之后,就沉沉地垂下了眼皮,手中捻动佛珠的指力,似乎也更沉重了几分。

  这般的沉重,又似乎压在了夜长流的心底。

  范兰毓每捻动佛珠一次,夜长流的心,就仿若被什么按压重上一分。

  直到,那力道愈发变大,大到让夜长流已然喘不上气来……

  “没有可能!胡言诌句!”夜长流出言道。

  而这重重的一言,不仅是压下了范兰毓的话,也将夜长流心口那一股、狠狠撕扯着他的心的力量,给骤然抬开了。

  是啊,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还对桑榆留有爱意?

  他对她,只有恨!

  无尽的恨!

  范兰毓又抬起了眼眸,可她那死灰般的眼皮,只是半抬着,手中捻动佛珠的力量,也没有停下,她的声音也是沉沉的:“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宠幸桑榆?

  为什么要将桑榆纳入你的房中?

  她可是桑家人。

  是害死我们家族的仇人之族的人!

  就算你跟桑榆曾经有婚约,你也跟她有过一段情意。

  可她终究,是桑氏家族的人!

  是我们不共戴天的、必须要毁灭的仇人!

  不管这个人,曾经跟你有过什么!”

  愈说着,范兰毓捻动佛珠的动作,就愈沉重凌乱了几分。

  她知道三年前下令处死夜家和范家满门的,是桑隆武桑皇。

  可她恨每一个桑氏族人!

  夜家和范家当年被屠灭的,是全族!

  所以她要找桑氏报复,也需得是桑氏全族,包括桑榆!

  可,身为夜长流曾经颇为信任的长嫂,夜长流在几年前的少年时,曾对她表述过的对于桑榆的爱意。

  从前她欢喜夜长流找到了挚爱。

  可如今,她只担心夜长流对桑榆的旧情,会影响她向桑氏全族复仇。

  毕竟,她此生要做到真正的报仇,还需要靠夜长流来真正实施。

  但凭她一己之力,只怕任何事都做不了。

  所以在报仇一途上,她必须要确保夜长流永远跟她站在统一战线。

  而她近日听闻的夜长流和桑榆走得近,却让她担心报仇之途,会出现什么意外。

  而这,是她绝不绝不容许发生的。

  所以她心中担忧。

  爱的力量足以改变什么,她懂。

  她怕夜长流会被桑榆扭转。

  曾经夜长流对桑榆的爱恋有多深,她有目所见……

  “宠幸?”夜长流的声音仿佛裹挟着极寒风霜的冰刀般划过,那一刻,夜长流仿若化作了冰人,整个人每一处仿若都在写着尖利无情。

  说出来的话语,更是仿若声声都可将人刺死:“我不过是在折磨她罢了。

  一个曾经,我堂堂正正的未婚妻,本该放在我掌心里宠爱的女人。

  原本她在我这里,可以呼风唤雨,什么都可以得到。

  可时过境迁,她不仅从高高在上的公主,成为了可随意供我折辱的奴仆。

  我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我让她像狗一样匍匐在我的身下,她不敢说半个不字……

  从千娇百宠变作了通房贱奴。

  不管是让她做我的通房丫鬟也好,还是将她收入我的房中也好。

  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放在我的身边,供我玩乐消遣,供我折辱。

  心情好了,像狗一样给她扔几块骨头。

  心情不好了,那便任由我折磨打骂侮辱。

  总归,不会让她在我的身边,有半点的好过。

  这样,岂不是比单纯地杀了她,要更好地给她更重地伤害么?

  等到哪天,我对她的伤害够了,玩够了,她是死是活,还不是在我的股掌?

  嫂嫂,我自然知道她是桑家人,知道我跟她有深深的不共戴天之仇!

  爱?余情?

  早在夜氏满门尽数被歼的那日,我的爱就已经消散了。

  此生此世,我都不会再有爱,也绝无可能有爱。

  我所有的,都只是恨罢了!深深地、死死刻在我心底的恨!

  有这样一份恨在,桑榆在我的手里,注定不得好活!

  我待桑榆,我跟待桑氏所有的狗族人一样。

  在折磨死他们之前,还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我对桑榆的复仇,只会比对其他人更深重!

  绝无可能改变!

  也绝不会有情!”

  夜长流声声如冰刀,从他周身泛出的冰寒,既入了范兰毓的心,让范兰毓半睁的眼皮,终是沉沉地沉了下去。

  她捻动佛珠的手,虽还是那般地重,却似乎平缓了一些,她沉声道:“桑氏一族,都该不得好死!”

  夜长流带着一身的寒气,点了三根高香,端正立着,仿若一座大山,又仿若一尊冰雕,他俯身而去,恭敬地对着神像和灵牌鞠了三躬、见了三礼。

  又郑重地敬了三杯烈酒,奉好香,复又站定,又深深鞠了三躬,再向范兰毓简单道别后,才缓缓退出了这佛堂灵堂。

  他穿过来时的路,不仅那僻静的青石板路离他越来越远,那悠悠的颂钵声、那缠绕而上袅袅香火烟,也正离他越来越远。

  等彻底走出了静心居的大门,那“咚咚——”的颂钵之声,便完全听不见了,那香火烟缭绕,也彻底隐在了他的身后。

  只是,虽已走出静心居,虽已走出佛堂灵堂。

  夜长流的整颗心,又似乎还停留在那里。

  走进静心居的时候,傍晚的天还尚明。

  待走出静心居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地黑了下来。

  甚至从高悬的月来判断,此时夜色,已经到了后半夜。

  “刺啦——”

  就在静心居外那一片半荒的林子里,夜长流忽然折枝为剑,在林子里使出凌厉的剑法来。

  虽然他的身边空无一人,也没有仇敌在他的身侧。

  可他使出剑法的招招,却每一步都似要取人性命。

  那杀气之重,他使剑法周围三里开外的活物,都被吓得四处逃窜。

  向外逃跑的,不仅有奔走的蛇鼠,还有飞走的鸟雀……

  凌厉的剑法声——

  慌忙逃窜的鸟兽声——

  仿若奏出了极其悲鸣的兵荒马乱之战歌。

  战声踢踏,仿若有了要毁灭一切之势……

  而,即便如此拼尽全力地宣泄、不顾一切地挥剑。

  夜长流脑海里充斥着的各种混乱声音,还是没能停留下来半点——

  “夜长流,是我害了夜家!

  我千方百计靠近你骗你的爱,就是为了从你入手、帮父皇覆灭夜家满门!

  你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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