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唤了一声。
苏夭正走在桑榆的前头，闻声回头瞥了桑榆一眼。
看着桑榆一副一身颓然，又在眼中闪着点点希冀，细看来还有几分可怜的模样。
苏夭的唇角，不由得嘲讽地向上轻勾了勾。
她与桑榆的照面不多，可这些时日寥寥几次接触到的，多是桑榆面临绝境都要不卑不亢的模样。
她几次曾试图打压桑榆，可并未从桑榆这里得到什么便宜，甚至桑榆几度还让她恼火。
如今难得见桑榆这般颓然失神的模样，她倒是心底莫名有几分畅快。
桑榆，也有今天？
先前不还是很嘚瑟么？
“怎么？”苏夭应了一声，声音中看好戏的戏谑几乎要呼之欲出。
“苏大人，自来婚嫁之事，当是女子成婚之后，才入夫家之门。
怎么这……将军夫人，还未成婚，便要入住将军府？”
桑榆说着，眼底含着的希冀，又更闪烁了几分。
这正是她品味到的不对之处。
平常的婚嫁，哪家要嫁女，都断没有还没有成婚，就要入住男子家的道理。
旧南国也好，如今的新周朝也好，虽没有男女大防。
可未婚男女同居一府，也是有伤风化、不为人所接受之事。
夜府如今是新朝的大家权势之府，一举一行，更要比寻常人家受瞩目，也要比寻常人家更小心些。
这样有伤风化之举，当不该轻易做出才是。
所以夜长流此番要娶妻，似乎处处透着诡异。
而婚事愈不对，愈说明夜长流接下来要娶之人，很大可能不若寻常的男婚女嫁一般，娶的是他的心上人。
如此算来，便是，夜长流还没有心上人……
越想，桑榆眼中的希冀之光，就要更亮泽几分。
她似乎此刻心中太顾及夜长流将要到来的婚事，以致于苏夭眼底对她的嘲弄与讽笑，她一概忽略不见。
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等着苏夭给她一个回答。
一个关于夜长流婚事的更确切一些的回答。
而看着桑榆这副熠熠期盼的模样，苏夭眼底的嘲弄更重了几分。
她接下来的三言两语，很快又让桑榆如坠冰窟。
苏夭讽笑道：“桑榆，如今你一个通房丫鬟，主子娶妻的事，也是你一个贱婢能打听的？
知道主子要娶妻，你便一副怅然失神的样子，好似主子的娶妻，跟你有天大的关系一样。
桑榆，真当自己在主子这里，有半点过问的权力？
莫说你一个亡国贱婢，什么资格都没有。
但凭你，还有你桑氏一族，曾经对主子和夜家做过的险恶之事，面对主子，你合该低贱到泥里，日日遭受鞭挞。
倒是谁给你的胆子和脸面，过问起主子的婚事来？”
“你在质疑未来夫人婚前就要入住将军府的事？莫不是认为主子和夫人之间，有什么不该有的问题？”
“桑榆，贱婢，收起你的窥探之心，和对主子的那点觊觎小心思吧！
你不配。
更何况，怕是要不如你所愿，主子和未来夫人之间，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不仅没有问题，主子待未来夫人的好，根本是你想象不到，无人能及！”
“桑榆，可曾听过江南韩家？
早年在旧南国的时候，便是江南一带有名的富商之家。
韩家百余年兴盛，甚至在前朝、前前朝的时候，就已经是极有名的富商大族。
百余年来都在传闻，韩家不仅极有经商头脑，更是著名的有德之家。
百年来虽赚了不少银钱，常年跻身富豪之列，却也深受百姓爱戴。
毕竟积善之家，有所贤名，也是理所应当。
可就是这样一个百年贤德之家，不仅兢兢业业，素有善名，便是从前向旧南国纳交的税钱，也是不少。
韩家自来家风严明，规矩严明，行事谨慎，道德也佳，按理不当有什么祸事才是。
便是有，也不当轻易落个满门皆惨死的下场。”
“可是，谁让韩家跟夜家一样，都时运不济，好好的大家族，偏生生在了旧南国呢？”
“就跟你桑氏一族曾灭了夜氏满门一样，韩家满门，在三年前，也是被前桑帝下令尽数虐杀。”
“原因无它，只因在主子好不容易躲过了你这贱婢和桑氏恶族联合算计的捕杀、又连夜带伤逃亡的时候。
你和桑氏一族本是布下了天罗地网誓不放过逃走的主子、一定要对主子赶尽杀绝。
危难时刻，是韩家伸出援手，用尽所有手段帮主子躲过了所有险恶的追杀。
又助主子养好了伤，费尽一番力气，才最终帮助主子入了晁家军营。
才有了后来主子联合晁家军、和几大将军世家，一同灭了旧南国。
旧南国该倾覆，桑氏一族也合该遭受报应。
只是可惜了当年的富商之家韩家。
本不必遭受灭门的下场。
却因为一时为了正义正道，救下了主子的命、助主子从虎口逃脱。
被前桑帝知道了韩家做的事后，就将韩家上下百余口，尽数虐杀殆尽。
当年韩氏满门的惨烈，可谓跟当年夜府满门被灭时，凄惨之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呵。好一个尽是弊病的旧南国，好一个心狠手辣、行事极其歹毒的桑氏一族！
当年夜家那样为国为君为民、在战场上挥头颅洒热血的将军世家要灭。
如韩家那般未曾入仕、兢兢业业创造财富、本本分分愿以财富回馈百姓和国家的善商之家，也要灭！
也活该如今的旧南国和桑氏一族，气运尽灭！”
“上天终究是垂怜的，没有绝了韩家所有的口。
三年前，韩家虽如夜氏一族一般，遭遇满门横祸。
可上天还是给留了一线生机，韩家满门，虽曾被血洗了百余口，还是让韩老先生的嫡女韩宛蓝小姐，垂活了下来。
历经了三年战乱，宛蓝小姐虽然吃了不少苦头，跌跌撞撞经历了不少，可幸而，结局极好。
此番主子回汴城的路上，正巧遇到了在外受苦的宛蓝小姐。
主子怜她孤苦，感念她韩家在主子生死一线的时候曾对主子施以援手，又痛敬韩家满门曾因主子被虐杀……
遂，此番将要迎进夜府的未来将军夫人，正是韩宛蓝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