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再多的难,也必定要去跨
月灼2025-07-02 18:072,024

桑榆愈说着,面上的神色愈发浓烈起来。

  有很多的情绪从她的面容上划过。

  伤戚、哀惋、悲凉……还有一丝难掩锋芒的决然……

  桑昔的身子弱,思绪也弱,难以多思。

  桑榆的话她听得似懂非懂,可也大概明白了桑榆话中的意思。

  她张了张唇,似乎想说些什么。

  可是话到嘴边,又被她给咽下了。

  金军的兵强马壮她已经在被俘的那半月里见识过。

  旧南国皇族又有多积弱,曾经的桑氏皇族在前宫中有多高高在上,入了金营,亦是甚至连狗猪不如……

  若当真逃出来的桑榆是唯一救他们的机会,她若再加阻止,或许的确会全然断了金营中桑氏一族的生路。

  她自知此事危险重重。

  可桑榆已有那般的志向,岂是她能撼动改变的?

  桑榆做的决定,自来便不会轻易受人左右。

  她与桑榆共同生活那般多年,早已十分清楚……

  可……

  桑昔的眼中浮起一层淡淡的薄雾,冷风吹席而过,叫小巷里的她显得那般羸弱不堪,她眼含担忧,启唇道:“阿姐,你说的固然有道理。可、可我担心你……

  若是要救桑氏一族用别的方式或许尚好。

  可偏偏,那劳什子什么‘帮主令牌’,就落在了、落在了夜将军的手中……

  阿姐,夜将军多危险啊……

  他、他那般恨你……

  先前在夜家军营的时候,他便对你……

  此番你若再与他碰上,他必定、必定会更加为难你……

  阿姐,若是有些事,本就、本就不可能完成。

  不若……放弃吧……

  否则到临了,营救桑氏之事极难办成不说,你、你还会落入危险……”

  桑昔愈说着,泪眼的朦胧愈发浓烈,泪珠从她的面颊滑落。

  她还是将那句劝说说了出来。

  桑氏皇族如今固然可怜。

  金营中固然有人等着他们去救……

  她也似懂非懂桑榆方才所说的使命……

  可,在她的眼中,什么能比得过桑榆的安危呢?

  若是为了救桑氏的那些人,需要让桑榆付出太大太大的代价,那么固然被俘的那些人中,有必须要救之人。

  她更想要的,还是桑榆的安隅……

  虽说,如今她的劝告,在已经下定决心的桑榆面前,或许不值一提……

  桑榆面色凝了凝,她复为桑昔拭去了眼泪,启唇道:“昔儿,有些事,有再多的难,也必定要去跨的……”

  桑榆的言语十分坚定。

  桑昔透过朦胧的泪雾,望向桑榆的眼,那漆黑一片不见底,让她们所处的这个小巷,似乎都多了几分深沉。

  果然啊……

  桑昔垂了垂眸子,眼中一闪而过掩不住的失落,攥住桑榆的手,也更加重了几分。

  哪怕桑榆对她进行安抚,她心绪的紧张,也没有落下半分。

  国破家亡、沦落至金营危险重重的时候,是桑榆拼了命将她从金营中救了出来。

  逃得金营后,自知接下来要行之事极其危险,新朝于她们而言又不安全……

  桑榆又是事先已给她想好了妥当的去处……

  而费尽辛苦将她安置好后,桑榆自己,却是要只身潜入最危险之处、跟最危险的人打交道……

  而她作为她羽翼下护了十数年的人,却什么事也做不了、什么忙也帮不上……

  甚至此时连留在她身边,都是她的拖累……

  这叫她,如何舍得,又如何放心得下?

  可,又能如何呢?

  只是,桑昔虽然觉得很无助,一对上桑榆那一双深邃眼眸,她还是生生将剩下的眼泪咽了下去。

  似乎,是桑榆眼底的坚毅,也影响到了她……

  好一会,桑昔又启唇道:“阿姐,三年前,你没有害过夜将军一家,对不对?

  在夜家军营的时候,晁小芊跟我说,你是三年前害了夜氏族人的罪魁祸首……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是不是?

  阿姐,你从前跟夜将军那么好……

  他一定是错怪了你什么,是不是?”

  桑昔愈说着,声色愈发干涩了几分。

  她原本认为,夜长流之所以恨桑榆,是因为夜氏一族乃是为桑氏一族所灭。

  夜长流是恨所有桑氏之人。

  在夜家军营被囚禁之时,她也这般认为。

  可是晁小芊在夜家军营劫持她的那一日,却无意中向她吐露,说三年前夜氏满门被灭之事,桑榆才是最大的罪魁祸首……

  当时她没有多思索,只觉得是晁小芊嫉恨桑榆,所以才说出这种话来污蔑诋毁她,晁小芊从前就与桑榆不对付……

  可后来细想想,三年前,似乎在夜氏一族被灭之前,桑榆就有好长一段时间不对劲。

  夜氏一族被灭满门、夜长流潜逃的消息传出后,桑榆更是大病了一场,卧病在床数日。

  后来病好之后,她整个人也变得浑浑噩噩,常日里都魂不守舍,一点都不似从前的活泼热烈。

  她原本以为,是桑榆对夜长流用情之深,她为夜长流与夜家之事难过,才会那般。

  后来夜长流主领的叛军不断攻略旧南国城池,整个当时的南国皇宫,都处在阴影之中。

  桑榆于是一直心绪低落,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可细想想,单单的男女相思之情,来得再猛烈,又何至于让桑榆那几年好似灵魂都已干枯呢?

  她与桑榆同住一院,来往极密,印象中那三年里,她还曾好几次听得桑榆从噩梦中惊醒,像是忆起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

  这些,都是从前桑榆所不曾有的。

  再往细节处想想。

  夜氏一族三年前满门被灭固然可怕可怜。

  夜长流那时的处境,也固然令人叹惋……

  可后来夜长流入了叛军之流后,气势陡起,由他主领的叛军,规势愈发庞大,至少夜长流本人,南国那时已奈何不了他……

  在那时,桑榆应不当再对夜长流太多的担心伤忧才是……

  至于被灭的夜氏一族,他们死之时固然凄惨,令人叹息。

  可这,也不足以让谁为此忧心怅然三年之久……

  除非,真是此事的亲历者……

  若是如此说来,桑榆那三年来种种怪异、种种浑噩,似乎才说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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