恸哭之声大的，仿若要将整个屋子掀翻……
“扶云、扶嘉啊……”
“爹……娘……婶婶啊……”
“……”
夜长流挪步走到了范兰毓的跟前。
他的身形很高大，又魁梧，立在几乎是半软在地的范兰毓跟前，就好像一座威严的大山。
一座，仿若可以为范兰毓遮挡苦难的大山。
此刻，夜长流也是满脸阴鸷，在他面向那一个个灵牌的时候，浑身散发出来的苦痛悲伤，并不比范兰毓的少。
他的面容也十分扭曲，也似有满腔的怨愤要从他的身体里迸发而出。
他紧攥着拳心，仿若下一秒，整个世界都要因为他情绪的爆发而毁灭。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发作。
良久，良久，时间仿若只过去了一瞬，又仿若已经过去了一个纪元。
夜长流似是压下了他胸腔所有的愤与恨。
抬手，将几乎痛哭得软倒在地的范兰毓搀扶了起来，声音低沉到了极致、以致于十分给人压迫感地道：“嫂嫂，离他们亲自下地底给夜家人、给范家人、给千千万万被他们戕害而死的人赎罪的时候，已经不远了！
他们，在这世间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嫂嫂，你的仇，可报！”
范兰毓撑着夜长流手臂的力，渐渐从软瘫的地面站了起来。
似乎是夜长流的话、夜长流神色中的坚韧给了她力量。
也或许是她撑着夜长流而起时，夜长流身体里源源不断的能量也传递给了她一些。
让她整个人的内核，终于不至于那么失控。
也让方才彻底陷入疯狂的她找回了一些理智、找回了一些现实。
她像一盆仿佛热烈至已经要爆炸的烈油，霎时接触到了一股稳她内核的冰寒力量。
终于在爆炸或陷入虚无之间，找到了一个平衡点。
原本世界在她的面前，已经变成了无尽的仇恨、无尽的炼狱、一片的虚无……甚至她在这样的一片虚无中，见到了正在无间地狱里等着她报仇、等着她讨公道的亲人爱人们……
差一点，她几乎要跟随他们而去……
好在，夜长流及时将她拉回了现实……
也让她渐渐开始清楚地感知，真正的现实世界，究竟该是何种模样。
是了，如今桑氏一族虽然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报应，在痛苦的地方过得生不如死。
可她的仇，还没有完全得报。
毕竟，夜长流说，会让那些牲畜不如的东西死前生不如死、死时尝尽最痛的死法，死后也永世不得安宁……
如今，对他们的报复，才只进行到第一步，让他们在死前，过着生不如死的悲惨日子。
之后的惨死、死后不得安宁……她都还没有等到！
所以，她怎么能掉以轻心，觉得对他们的堪比炼狱般的报复才刚刚开始，她的仇，就已经完全得报了呢？
她还要好好等着，等着那些畜生最终走到死后也难以安宁的地步！
到那时，她才该真正畅快地，去地底，跟她的长昇，她的孩子，她的亲人、爱人……重逢！
到那时，才是该真正欢喜舒心的时候！
“要到什么时候？”范兰毓的满眼，仍是还有那种复仇的快 感，声音也比平时多了几分尖锐地问道。
那种尖锐，像是激动，又像是隐藏着别的什么东西。
范兰毓问：“桑氏恶徒们，他们凄惨地、彻底地死去的时候，要到哪时哪刻？
长流，什么时候，我才能看到他们，比夜氏族人、范氏族人，更痛苦千倍百倍地死去？！”
她做梦都在等着这一刻啊！
从夜长流的口中，如今桑氏狗族的处境已经够悲惨、够痛苦。
可是，还远远不够！
她最终要看的、最期盼的看到的，是叫桑氏一族，尝尽夜氏和范氏满门惨死之时，同样的、甚至更甚于他们的痛！
她不仅要让他们生不如死，还要让他们死得悲惨！
让他们以最苦痛的样子，去地府向她的至亲至爱们谢罪！
她一定要亲眼看到这一天才肯罢休！
也极其期待看到这一天！
范兰毓说着，看向夜长流的眼中，又多了很深很深的期许。
可这样的期许，莫名又叫人觉得深深的悲凉。
夜长流眼中同样隐着极深极深的、叫人看不懂的情绪：“要不了多长时间了。
在我挥兵北下，从金国手中夺取下来被金国占据的北方国土的时候。
就是桑氏一族，和那几个大奸臣彻底的死期！
这一天，不会太久！”
这也是他先前在金国军营谈和，见到如今的桑氏一族生不如死，于是决定让他们死前多受些苦痛，晚些时候再送他们上路的时候。
在心里给出的一个时间期限。
就是将金军赶出北方国土时，也是桑氏一族彻底的死期。
这个时间，少则两三月，多则半年。
新朝军队是因为淮河的涨潮、横亘在了国家南北大地之间，这才不得已先与趁国家内乱占了国家北方领土的金国侵略者议和。
他的预计是，淮河涨潮褪去，他最快要以两三个月出奇兵，将金国赶出北方。
以金军如今的实力，他料想战事或许会拉长至半年之久。
但，不能比这个时间更多了。
一则金军在北方大地盘踞时间越久，对那片领域的了解就会越深。
如此，两军对战之时，我方对国土熟悉度的作战优势，就会越来越弱。
这显然对我方不利。
战事拖越久，越不利。
二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金国自来对战败国的百姓都十分残忍。
这些年来被强国金军占领的一些别国领土，那里的百姓，几乎都成了金民的附属、甚至是奴隶。
他们掠夺占领地百姓的物资、财富……还将占领地的人，都当做他们的资源……
烧杀抢掠……金国对占领地做的恶，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甚至对于负隅顽抗的城池，金国除了不惜一切的代价的镇压外，还出现过极其惨烈的屠城事件……
可谓惨无人道……
所以北方土地、北方百姓，绝不能交到金军手中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