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了原点。
齐萤此刻再也顾不得什么了，她慌张地冲过去，因为左肖等人拦住了黑衣人，倒让她顺利地跑到了何息的身边。
她跪坐在地下，看着脸上毫无血色，浑身浴血的何息，一时不知是该做何表情。
剧情正常发展，任务也没有失败，她不必接受惩罚了，相反还能得到奖励。
但是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何息咬着牙，忍着皮肉割裂的痛，他尽力做出轻松的样子，声音里却没有丝毫力气，他道：“阿萤，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齐萤摇摇头，忽然感觉眼眶酸涩，她伸出去的手颤抖着，还未靠近何息的脸，却又僵在原地不动。
她忽然胆怯了，不敢去触碰这个人。
左肖等人已经快制不住黑衣人了，眼见就要输，有些黑衣人无法被抵挡住，挥着刀朝着齐萤二人前去，下一刻，马蹄和脚步纷乱的声音把这里围了起来。
原本混乱的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突然加入这场战斗的那群人。
他们人数众多，个个手持兵器，将兵刃对准那些杀红了眼的黑衣人。
左肖怔了一下，眼里现出喜色，他上前一步，低头拱手道：“相国大人。”
齐萤原本僵在半空的手瞬间收了回去，她愕然抬头，看着从人群后骑着马上前来的中年男人。
他身上有着文人的儒雅墨气，也有身为上位者的威严与气势，这就是小说中，反派何息成长起来最大的一个助力。也就是这个人，在何息断了腿后便要舍弃他。
这人似乎是叫……范山承。
看到在地上、双腿流血的何息，范山承神色一凛，他眯着眼睛，神色不悦，轻轻抬了抬手，手下就心领神会，原本围在他身侧的人瞬间散开，涌入场中，把在场的黑衣人都给杀了。
血液像是绽开的花朵，又极速枯败，没一会儿，地下洒满了鲜红的血，让人眼前发寒，心底作呕。
何息强撑着坐了起来，他用力地扶着地，还想站起来，因为腿上剧烈的疼痛，再加上失去了力气，怎么也站不起来。
齐萤心疼地看着他挣扎的模样，扶着他，道：“别站了，你腿上有伤，别弄得伤口又严重了。”
范山承一双长眸转向齐萤，沉沉的目光落到齐萤身上，却没有问什么，很淡然地挪开目光，道：“这腿怕是不行了。”
齐萤心尖一颤，她小心观察何息的神色，果然见他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下来，眉眼低垂，只能看到紧抿的唇，在微微颤抖。
范山承这是要像小说中的一样，直接舍弃掉何息了。
这是剧情，这是已经定好的情节，这是……他的命。
齐萤不停地在安慰自己，这些事情都与她无关，她只是一个任务者……
可是、可是……何息的这条路是她给指的，虽然是被系统利用了。
原本一切按照正常路径发展的剧情，系统却忽然插手是不是说明何息有可能会选择别的路，避免腿被废掉这个情节？
“给他看看。”范山承冷冷开口，马上就有一个中年人低眉顺眼地拎着药箱走过来了，停在何息面前，开始诊脉。
齐萤咬着牙，看着何息黯然的神色。
范山承还特意带了大夫过来，说明他早就预料到何息可能会出事，不然也不会及时带兵赶来。
若是何息真的出事，受了重伤，从此身体虚弱或者有了残疾，他就打算直接在这里舍弃掉他。
原书里，他便是这样做的。
何息为了证明自己有用，证明自己就算双腿被废，也有能力争权夺位，便不顾手下的阻拦，坚持爬了几里路，让范山承看到了他的决心。
齐萤捏着拳头，眼神凌厉。
她绝对不可能，让何息爬行几里路，加重腿伤。
大夫松了手，又看了看腿上的伤口，从药箱里拿出东西简单把伤口清洗包扎了一下，他看着范山承道：“回相国，五殿下的腿伤及筋骨，但时间不晚，我带的药材不足，要赶紧寻个地方，仔细治疗，才有可能保住这双腿，不过就算治好了，也会有跛腿的风险。”
何息的手死死掐住衣角，齐萤见了，心脏一抽，这时候何息却忽然抬起头，冲着她安慰一笑。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安慰她。齐萤捏着拳头，神色悲恸。
忽然间，她想起什么，原本暗淡的眸子忽然亮了起来，按住自己的腰间，摸着里面一处轻微的凸起，眼里闪着希望的光。
对了，她还有一颗治疗药丸。
治疗药丸是无所不能的，一定能治好何息的腿，一定不会让他再经历小说里那些黑暗的剧情，浇灭一颗少年还闪着微光的心。
“大人。”齐萤忽然抬起头，声音沉着，又格外坚定地道，“五皇子的腿没有问题，他没有保不住腿的风险。”
范山承好像才把她放在眼里，目光看了过来，漫不经心道：“你又怎么保证，我凭什么信你。”
何息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他按住齐萤的手，齐萤轻笑了一下，安抚何息，知道他是怕自己暴露能力，被范山承给利用。
她收敛了笑容，转头对着范山承道：“我的能力，届时相国自会看清楚。相国来都来了，不妨相信一下五皇子。”
范山承思索了一会，摇摇头，笑道：“不，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我凭什么相信你有能力？现在仓京风云诡谲，他受了伤，也就失去了先机。我不能浪费时间，也不能浪费机会。”
齐萤抿着唇，她没有再说话，直接掏出了藏在腰间的瓷瓶，小心翼翼地倒出里面的治疗药丸，喂到何息的嘴边。
既然说不通，那便用事实说话。
何息看着她，眼里流动着莫测的光，他紧紧抿着唇，似乎知道这颗药丸来之不易，也知道这颗药丸若真的发挥了作用，对于齐萤来说意味着什么，便怎么也不肯张口。
齐萤无奈，轻轻捏了捏他的脸，小声道：“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你的腿，别让我担心了，好不好。”
看着她透着忧心的眸子，何息微微一怔，只觉得心脏里涌进了密密麻麻的情绪，让他一时都有些无措起来，随即，巨大的喜悦漫上心间，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吃吧，血流得太多了。”齐萤看着他腿上经过简单包扎，还不停渗出来的鲜血，以及身上那些可怖的伤疤。
何息微微张了唇，咽下了那颗治疗药丸。
一息之后，范山承的目光变得认真起来，他看着止住鲜血的伤口，又看了看守在何息身旁的少女，目光深沉。
“阿萤，你又救了我一次。”马车里，何息被安置在座位上，轻声说话。
齐萤笑了一下。两人救人，都是依靠治疗药丸，只不过一次是系统要求，一次却是她违背规则。
前前后后发生了那么多事，当时的她可能怎么也想不到，她会为了任务对象而违反规则，改变剧情。
可能……这是真切相处过的人，他有血有肉，会动会笑，有些胆怯又格外赤城，自己受伤时还关心自己有没有被吓到。
这样的人，她无法只把他当成一个纸片人，也无法看着他经历那些痛苦。只是最后要当上摄政王，不断腿也能坐上那个位置。
大不了，她再多操操心。
何息看着她的笑，忽然怔了一下，垂下眼睫，有些寞然。
正在关注他的齐萤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的情绪，以为他在为自己的腿而忧心，于是安慰道：“放心吧，有我在，保证你的腿没有问题。”
何息勉强笑了一下，他抬起眼皮，定定地看着齐萤，“阿萤，你会离开我吗？”
齐萤愕然，她不自在地挪开目光，声音有些飘忽，“我所经历的事情，都太复杂了。我去哪，也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言罢，她又看向何息，眸中带笑，坚定道：“在你腿伤好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
何息怔然了一瞬，眸光发散，神色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