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伯见峰回路转，眼神在徐妃蓉与叶昭的脸上转了又转。
徐妃蓉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起身离席，“院里的葡萄熟了，我去洗几串。”
李鸿伯显然跟马海龙是熟识，两人交流了几句，李鸿伯便知叶昭是中海集团的实际控制人，内心吃惊是必然的，但他此时已经卸任了荣泰厂的职务，属于典型的无欲则刚，倒不会因叶昭身份转变而生出什么卑微之心。
没一会儿，徐妃蓉洗了几串熟透了的紫葡萄端上来，又手脚麻利将桌上的残羹剩菜清理干净。
蓉爸炒了一荤一素两个小菜，马海龙盛了一大碗米饭，端着去西墙的桌子开造。
叶昭从兜里掏出烟，分给李鸿伯和蓉爸，这才冲着蓉爸说道：“徐叔放心，等芬姨身体彻底恢复之后，我会给新厂长打招呼，开个后门让她回荣泰厂继续上班。”
这话说得蓉爸一愣，他脑筋反应很快，“这么说，集团不准备将厂里下岗分流的职工再度召回了？”
叶昭点点头，“召回老员工在尽快恢复生产方面会有一定的积极意义，但信任成本太高，集团对老员工的情况两眼一抹黑，与其如此不如直接一刀切。”
蓉爸看了一眼李鸿伯，吐槽道：“这尼玛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爸！你说什么呢。”
徐妃蓉见叶昭脸色急剧转黑，连忙瞪了她爸一眼。
叶昭这话说得虚虚实实。
虽然李鸿伯正式卸任之前一定会将荣泰厂管理人员的评价报告提交到集团。
但想要指望无官一身轻的李鸿伯提交一份客观的报告，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都是他朝夕相处的同事，这份报告极可能断送别人的职工生涯，自然只评述优点与能力，缺点与毛病只挑一些不紧要的捎带而过。
所以荣泰厂召回老员工，集团肯定存在信任成本。
当然了，叶昭最主要的目的，当然还是为了激一激李鸿伯。
他这几年为职工的事情积极四处奔走，厂里职工都是有目共睹的。
如此一位人品经过了时间考验，群众中又威信极高的老厂长，叶昭显然不想放他直接退休。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是一方面。
更重要的。
留住李鸿伯厂长的位置，回头给他加薪也就不再显得突兀了。
答应妻子的事，终归还是要办得漂亮才行！
叶昭一付不肯为不确定性牺牲一点效率的姿态，果然很有富家子弟的派头，很能迷惑人。
至少在座的几人，此刻都信以为真了。
李鸿伯果然有些上头。
荣泰厂目前的状况，生产陷入停顿，设备无人维护，发不出工资，职工生活困难，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原本想着傍上中海集团这棵大树，厂子恢复生产经营之后，可以让职工们走出困境，却不想集团大老板竟准备彻底放弃老职工。
“叶……先生，荣泰厂里无论是人员还是设备我都烂熟于心，假如集团愿意召回老职工，一旦资金到位，我有把握在一个月内让厂子恢复生产。如果集团是考虑补发员工工资的成本，我可以逐个跟职工们做工作。”
叶昭将手里的烟摁灭，接过徐妃蓉拆下的葡萄放进嘴里，对着李鸿伯说道：“刚刚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集团上下人浮于事，吃拿卡要屡禁不止，我打算调你去集团监察部主持整风工作，你若是还兼顾着厂里这一摊，心分二用恐怕精力跟不上吧。”
听叶昭抛出了两个选择，李鸿伯愣了愣，近乎本能的进行了二选一，“叶先生，水有多大的浑儿，人打多大的鱼儿。我能管得了厂里这一块，已经到我能力极限了。”
叶昭毫不客气的说：“行，我尊重你的决定。那从现在起，我就把李叔你当成自己人使唤了。员工召回后，补发工资、补缴社保的事情，下周之前解决掉，同时你要提交一份新厂投产的报告给集团，我希望荣泰厂在一个月内就做好投产的准备，李厂长你这边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李鸿伯有些傻，自己原打算退休的人，转眼间怎么就给眼前这年轻人三言两语给使唤起来了。
偏偏那倾向担任厂长一职的选择是从他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自然不能当众反悔，再加上挂牵着老职工们的命运，此时只有闷声道：“叶先生请放心。”
叶昭笑了笑，站起身来，“那咱们今天就到这儿，下午我还约了人。”
马海龙干饱了饭，早就在他自己的别克君越上等着了，见李鸿伯等人拥簇着叶昭从小酒馆出来，赶忙走下来拉车门。
临上车前，叶昭对徐妃蓉说：“集团审批少不了要走一波流程，你不妨找翟丹青借些钱，把你妈妈的手术先做了。等钱拨下来了，再还给她。你俩关系那么好，她肯定不会拒绝你的。”
徐妃蓉说：“翟姐的父亲进ICU了，她手头怕是也不宽裕。妈妈有中药维持着，不在乎这十天半个月的。叶大哥，今天……谢谢你了。”
叶昭想了想，问她：“你电话号码多少？”
“啊？”
“手机你总该有的吧？”
“有，199……”
叶昭将电话打到徐妃蓉的手机上，又故意板起脸说：“你一会儿把银行账号发到我手机上，你妈妈的手术费我先借你。你别忙着拒绝，这种手术肯定是越早做，成功率越高，恢复得越快。而且这钱我不白借，是要算利息的，回头我来小酒馆混饭，让你爸记得给我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