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院走到小酒馆,敢情李鸿伯请的客人还没到,是徐妃蓉的爸爸从李鸿伯的口中得知女儿领了男人回家,这才特意将人叫出来见一面。
叶昭不想引发什么“翁婿碰面”的误会,直说他和徐妃蓉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凑巧中午来小酒馆吃顿便饭。
误会澄清,乱点鸳鸯谱的李鸿伯不由得老脸一红。
但常年奔走在一线的老厂长脸色早给晒成了黑红色,因此便是羞愧也不怎么能看出来。
其实,也怪不得他。
徐家丫头老大不小了,出落得跟仙女一样,从小屁股后面就跟着一长溜小无赖。再说了,普通同事上门吃顿便饭,哪有提两瓶茅台酒的,见面礼未免也太贵重了。
徐妃蓉想让爸爸为叶昭单独再开一桌,徐爸却不以为意:“既然是朋友同事,一会儿就坐在一桌吧。
你妈刚才跟你说了吧,你李伯伯请了集团安保部的领导,说起来你们展馆也是中海的产业,系统内部多少也好说话一些。
爸爸生平不饮酒,再加上嘴巴容易得罪人,一会儿就不上桌了。
你妈的工伤问题,就指望着你俩配合李伯伯,跟领导们说些好话。”
叶昭听完才意识到误会陈妃蓉了,她之前也不知道李鸿伯为她妈妈的工伤申请,中午在小酒馆攒了局招待中海的人。
借着屋子里透出来的光,见徐妃蓉眼睛里亮晶晶的,似乎含着泪,叶昭心里一软,“徐叔说得在理,说起来都是中海的人,怎么着都会念香火情的。”
徐妃蓉见他这么说,这才背过脸去偷偷将脸颊上的泪痕擦掉,没让他们看见异常。
又等了大概十分钟,徐望越来越急躁,抱怨道:“约的12点,都快1点了。虽说是集团的领导,可这架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叶昭心想。
徐妃蓉的爸爸倒真是有自知之明,说话属实有点直。
难怪刚刚刘芬跟他吐槽说自己命不好,瞎了眼才嫁给眼高手低的蓉爸。
李鸿伯跟蓉家关系非同一般,丝毫不顾蓉爸的颜面,直接开口数落他,“就你这张嘴,回头让人家听见了,刘芬的事咱今天还办不办了?!”
正说话呢,外面传来笑声,“老李,听着你们就等急了啊!”
门帘一挑,走进来四名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为首的秃头中年人国字脸三角眼,面相凶狠,武道实力有二品。
李鸿伯叫了声“高主任”,就笑着站起来和他握手,又依次介绍蓉爸、徐妃蓉和叶昭。
听到李鸿伯介绍徐妃蓉是炎黄馆的中层干部,高大勇笑了笑道:“前几天你们翟总到总部办事,还特意邀请我们去展馆检查安全工作呢。”
高大勇嘴里的翟总便是翟丹青。
不消说,这话是点蓉爸呢。
你女儿只是集团二级机构的基层干部,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其实若是寻常第一次见面定然大家都寒暄客气,但高大勇在外面听到了蓉爸讥刺自己的话,不由心下恼火。
荣泰厂被中海集团全资收购,职工的工伤申请正管就是中海集团的安保部,没有安保部的实地调查报告,人资部门是不会签字的。
武者身份在那放着,二级机构一个从来没听过名字的部门副经理,高大勇又怎会看在眼里。
若是翟丹青在此,高大勇自会客客气气,说不定也巴结一番,可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女娃娃,高大勇能忍气吞声才有鬼了!
听高大勇话里微微带刺,李鸿伯怔了一下,原想着大家一个锅里搅稀稠,徐妃蓉的干部身份多少能借上点力。
没想到,看起来完全不是这么码事。
所以介绍到叶昭的时候,李鸿伯只说:“这是徐妃蓉的同事,您叫他小叶就行。”
高大勇本来还在认真打量叶昭,可听李鸿伯这么介绍,便也没在意,等到大家坐下后,再见李鸿伯吩咐着“小叶”倒茶分碟,整个一小跑腿儿,高大勇不禁苦笑,自己也算看走眼了。
原本,高大勇第一眼见到叶昭,便觉得这年青人怕不一般,气质沉稳,隐隐有点居高临下的气场。
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太多了。
其实李鸿伯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先入为主,对叶昭根本就不在意,可叶昭看在高大勇眼里,自能感觉出不同。
不过很多东西,都是环境、身份地位造成的,等李鸿伯吩咐着叶昭干这干那之后,高大勇再看叶昭,便也觉得没什么了。
热菜很快上来,茅台酒打开,大家起筷,可能是因为在外面听到了李鸿伯和蓉爸的抱怨,高大勇说话时便冲的很,有时候一点面子都不给李鸿伯留。
也确实,李鸿伯已经卸任厂长一职。
毕竟非武者身份是硬伤,年龄触到红线也就该退休了。
因为资格老,人面熟,倒是听说总部有风声传出,要将他反聘回来当个名誉厂长。
但毕竟不是掌握实权的干部,完全用不着顾忌。
李鸿伯岁数虽在那儿放着,但也不得不恭维着高大勇。
这年头想求人办事,实在太难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鸿伯提到刘芬的工伤问题,高大勇将酒杯往桌上一放,拿捏着腔调说:“这事难办哟,工伤申请是有时限要求的。”
李鸿伯赶忙拿起分酒器给高大勇斟了一杯,腆着脸笑道:“高主任,当时厂里的情况特殊,在劳动部门是备了案的。”
“是你懂还是我懂?过了申请时效还是其次,最主要的当时刘芬没拦住肇事车辆,执法队没有出具事故报告,保险肯定要拒赔。”说到这里,高大勇用大拇指搓着食指,“集团家大业大,如果刘芬的确是下班期间遭遇的车祸,倒是不差这百八十万的手术费,只是这辛苦费,你懂的……”
李鸿伯一愣,心知这高大勇黑了心,竟打算趁机吃拿卡要。
刘芬活也不是,死也不是,此刻还躺在床上。
居然还有人打她手术费的主意!
平生他最痛恨为官一任肆意压榨职工血汗,更遑论这人血馒头!
但转念一想,形势比人强,有总比没有强,想了半天只得捏着鼻子屈辱地认下,“只要能申请一些补贴,高主任说怎么办都可以!”
高大勇举杯跟李鸿伯走了一个,往后厨努了努嘴,“李厂长是个敞亮人啊,可是不知你能不能当得了别人的家。”
李鸿伯顿时意会,赶忙放下酒杯钻进后厨找蓉爸出来给人赔礼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