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青岚皱眉说：“叶昭，我这个人说话直不会绕圈子，我有个疑问想你跟我好好解释解释。”
“素素说你有做投资，好，我姑且当这是真的。即便你不修武道又无背景，也能硬拗成有过人的眼力、爆棚的好运。”
“但就凭这些，就能让你以三年的时间，拿每年那点儿分红款做本钱搏出这大几亿的身家？素素数学不好，你蒙得了她，你还蒙得了我？”
正在这时，服务员走进来上菜。
等服务员都出去了，韩浮生欠了欠身，特意给叶昭夹了一筷子菜，“女婿，你够不着的告诉我，我给你夹。”
叶昭连忙端碗接过岳父给夹的菜，礼貌地说：“谢谢爸。”
听韩浮生这么说，沐青岚的眼睛开始在叶昭和丈夫之间打转，努力想捕捉到有用的信息。
韩浮生似乎有意向妻子解释，就接着说：“假如你是在质疑本钱从何而来的，那我就不得不替女婿多说几句了。”
“哦。对了，我跟你妈能说不能说？不算违背咱爷俩的君子约定吧。”韩浮生突然又扭过脸来征询叶昭的意见。
“什么君子约定？爸，你说，我看谁敢反对！”
韩灵素立刻瞪眼过来，叶昭哭笑不得。
韩浮生这才接着说，“你们怕不知道，就在前天我那私展开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来了三位九品，一位八品，两位五品。”
“你们以为是冲着我来的？非也！他们其实都是冲着叶昭来的。”
“女婿头天晚上在咱家吃饭，在书房亲笔给我写了一幅字，作为生日礼物送给我，写的是：看破浮生过半，心情半佛半仙。”
“别小看这平平无奇的一十二个字，隔天就被一个九品王者境以150万的价格买走了。”
观察了一番妻女脸上的表情。
韩浮生又说：“别整得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实话告诉你们，若非那位大人物身份奇高，150万我还真舍不得他拿走。”
“对了，那幅引发大家误解的‘叫道人仔细’你们还记得吧。”
“那是女婿多年前的作品，这次当场换了张丰亲笔的三幅长卷。”
“这要换成钱，至少千万托底，还是有价无市。”
韩浮生语气平静讲述展会上的经历。
沐青岚听了，眼中若有所思。
韩浮生笑了笑，“青岚，我说话你还别不信。此事绝非我胡吹大气，在场半个金陵的头脸人物都有目共睹。”
听到这里，韩灵素已经轻微面红耳赤。
整个描述过程加起来也就寥寥数百字，但她相信要是让别人来说，肯定能天花乱坠、荡气回肠，却注定远没有爸爸的描述来得直击人心。
因为她察觉到爸爸的态度，俨然已经真拿叶昭当女婿看待了。
这让韩灵素觉得自己一下就被幸福包围了，整个天地都宽阔了。
然后她就转过脸来看妈妈。
全场焦点的沐青岚这时终于开口说话了，她语调平静，完全没有升降调，没有丝毫颤音和停滞，这意味着她有超乎常人的心态，她的眼神没有哪怕一点恍惚失神，始终执着而坚毅。
“叶昭，假如你全款买这套房，是为了让我对你就此低头的话，那你想错了。不管你有多少钱，我沐青岚照样还是看不起你！”
此话一出，父女两个瞬间头皮发麻，但内心深处却并不感到丝毫的违和。
这才是他们印象中强势一辈子的沐青岚。
从不掩饰身为魔都巨贾家庭出身自豪感的她，已经习惯居高临下地冷眼打量别人。
而且不管你再能挣钱，在她眼中都还是穷人。
能让这个女人无从排斥的，似乎只有武者，而且还得是站在权力金字塔上层的武者。
叶昭竖起耳朵耐心倾听，并不试图解释什么、反对什么。
“我承认，对于一个毫无背景不修武道的男人来说，三年时间做到这一步已然殊为不易。”沐青岚轻轻眯起眼睛，眼神愈发犀利，语气却略微戏谑。
“我大概能了解你的心态，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是个男人在膨胀后都会自以为是，却不知生活远比现实残酷。”
说到这里，沐青岚嘴角扯起一个笑容，“权钱自古不分家，话虽如此但在执掌生杀大权的人眼里，要摧破一个根基不深的家族很容易，夭折一个没有背景却一夜暴富的可怜虫更是轻而易举。”
叶昭始终沉默。
沐青岚说得很对，简直句句在理。
以武为尊的社会，成为武者才是立身之本。
因为双边掌握信息不均等，所以他也无从辩驳。
既然不愿坦白真相，此时就只能默默忍受。
“假如你在努力往上爬的过程中，肯弯腰做狗，懂隐忍，知道卑躬屈膝，或许我还会高看你一眼。但是……”她依然保持环胸的姿态，“你现在身上那股喷薄而出的怨念和睚眦必报的狭窄胸襟，却只让我觉得浑身泛寒。”
说完这些，沐青岚起身离席，“你有多少钱？十亿还是百亿？虽然以你这点家当，还远不至于把我们都拖下地狱，但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我还是只想你离我家素素远一点。”
从头到尾，她没有正眼瞧过叶昭哪怕一眼，连余光都没有。
“妈。”韩灵素连忙起身去追。
韩浮生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叶昭的肩膀，“想要翻过你妈这座大山，看来你小子还有很长一段路走啊。千万别灰心，这事终究是你和素素之间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的事情。”
叶昭抬起头，无奈一笑，“爸，我知道。”
“知道就好。没事，从今天开始，咱爷俩就是一个战壕的。我去结账，你留下来填饱肚子，一桌好菜别浪费了。”
等三人相继离开，叶昭将桌上的饭菜一口口填进肚子，实在吃不下了这才缓慢开车回到青竹。
丈母娘表现出一副巍然不动的样子，他半点都不觉得意外。
沐青岚毕竟出身不凡，再加上无欲则刚。
所以才会任他风吹雨打，任他大浪磅礴，却仍旧能够一夫当关，稳如泰山。
但换个角度想一想。
一个人极端自我，其实是不想被别人伤害的表现。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争强好胜又心灵脆弱的女人罢了。
关键是身份敏感，叶昭除了默默忍受，还能咋样？
当场打脸、捉对厮杀，然后同归于尽么。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赔本买卖，太傻了！
到了青竹没一会儿，韩灵素的电话到了。
“没生气吧？你……别往心里去，她就是这么个人，一辈子争强好胜，谁都不服。回来之后，我爸说从家里拿钱给咱的新家添置家具家电，我妈虽然没有表示赞同，却也没开口反对，你懂我的意思吧？”
叶昭之前根本没什么怨气，只是有那么一点不开心，这会儿听到韩灵素这句“咱家”，也全都烟消云散了，“我懂。有你和咱爸给我当内应，我感觉胜算很大。”
……
隔日一早，韩浮生的电话就来了。
“叶昭，赶紧来颐和路，十五分钟之内必须到啊！”
还没问清楚啥事，电话就被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