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义的案桌上有四个签筒,每一个签向上都写了一个字,合起来就是‘执法严明’,其中,‘执’字签筒里插的是一大把捕捉签,其他三个签筒里插的竹签,分别是白头签,黑头签,红头签。这白头签每一签,代表一板。这黑头签的一签代表五板,红头签每一签代表十板。这里面,还有门道,白头签还代表轻打,就是轻轻打的意思,打几十板都还能不破皮的那种。而黑头签就代表了重打,能把人打得皮开肉绽的那种重。红头签就更重了,是能打死人的,如果多几板,不死也要残废的。)
“大人且慢!”
李孝义一惊,手中的竹签差点扔出去。
他还从来没见过哪个堂下的妇人,敢用这种语气同他说话,他已经气极,气得想笑了。
这个妇人,不但胆子不小,还很大,简直胆包天了。
再看看跟她一同前来的那个姑娘这么一小会儿,都晕倒两次了,可她,竟还如此生龙活虎的。
竟然,还敢大声打断他。
好,他在心中想,且听听,呆会儿不管她说什么,都要多打她几板。
他本意只是想打她一板子,提醒她不要无视朝庭命官的威严,让她知道敬畏,乖乖守规矩。
可现在被她再一次伤到自尊,他改变了想法,既然要教训她,就必须多打她几下。
对付这种胆大包天的无知刁妇,就要一次下重手。
邓红见堂上的大人收回了手中的白头签,暗暗松了口气,看着他一脸正气的问道:“大人为何要打我?大人要打民妇的板子,民妇也只能认了。但是,至少也要让我明明白白的挨打吧?大人,请明示,为何要打民妇?”
见李孝义抓起一把比刚刚多得多的白头签,作势要扔的样子,吓得她连忙赶在他说话之前,又大声说道:“大人,您可是百姓的父母官,是为民做主的好官。大人您看看我,只不过是一个刚刚死里逃生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妇人,是做了什么让大人讨厌的事,一定非要打民妇?大人,能否看在民妇头伤刚刚愈合,身体孱弱的份上,饶了民妇一回。”
“你孱弱?为何本官看不出你孱弱?”
“大人,我是真的很孱弱,只是表面看不出来,其实内里虚得不行了,走路都要大喘气的。”
“哼,可你说话时,声如洪钟,竟完全看不出有何异样。”
“那是民妇离大人太远,声音如果太小,怕,大人会听得吃力。为了让大人听得舒服,才故意忍着胸口的剧痛,奋力吼出的。其实,我说话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果然越来越小,为了让他相信,声音已经是压得很小了。
李孝义本就只是想让她懂得什么叫敬畏,既然她已经知道怕了,目的也达到了,打不打的就不重要了。
眼见李大人似乎不想打自己了,邓红想,得趁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赶快转移话题。
想到这,她自觉聪明的暗暗佩服自己的机智反应,连忙说道:“大人,民妇有冤情,还请大人先听民妇将冤情诉说。”
李孝义坐得笔直,仍然一脸严肃:“好,那就给你一个机会,若你能清楚的将冤情说出,便饶了你的板子。”
邓红心中暗想,成功转移了大人的视线,她在心中为自己竖了一个大拇指。
她抬起头直视着李孝义的眼睛,想从中看出点什么,却发现他突然眉头紧锁,糟糕,这是不高兴的表情。看来他不喜欢被直视,邓红赶忙低下头。
她的小动作全部都被李孝义收入眼底,看到她被自己吓得不敢再抬头,他很满意。
对付这样的刁民,果然还是要吓一吓,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是不知道守规矩的。
“启禀大人,民妇张苏氏住在城西张家村,是张宝山的原配妻子,家中有两子,一名张正月,一名张七月。上月我相公上山采药,意外摔亡,他尸骨未寒,他的叔伯兄弟就带着人来民妇家中抢夺财物。为了霸占我家田地,张家大伯还纵容他儿子将民妇打成重伤。大人请看,民妇头上这个伤便是张家三哥所为。”
说着,她还把头上的布移了移,露出了那个正在愈合的伤口。李孝义远远的,高高在上的,敷衍的看了一眼,果真是有伤口。随即转头看向身边的师爷,师爷点点头上前几步,看了看江边月的伤口,回到在他身边,在他耳边小声耳语了两句。
邓红继续说道:“民妇在家中躺了数日,张大伯家无一人前来看望。若不是民妇命大,此时或许已经不在世上了。如今我们一家的赖以生存的田地被张大伯家霸占,逼得我们没有了活路,只能求大人为我们做主了。”
苏梅此时已经再次醒来,瘫在地上泣不成声,看她那伤心害怕,受尽委屈的样子,更印证了邓红的话。
这家人往日里必定是遭了不少欺负,这个少女才会如此胆小,如此委屈。
可一看邓红那义正言辞的样子,那平静的像在说别人的故事的淡然模样……
又实在令人难以完全相信,尤其是,现在的李孝义正在怀疑她的身份。
直到全部讲完,邓红也没看出李孝义面上有些什么变化。她一直偷偷的抬眼瞄他,想从他的微表情中察觉出一些信息。可竟然,什么也没看出来,不由得心中纳闷,这人年纪不大,怎么这么能装?竟然隐藏的这么好。
她一直在偷偷瞄他,却竟然没有发现,他的浓眉大眼,他高挺的鼻梁,他那立体的五官配上轮廓分明的脸庞,令他俊美的容颜透着刚毅果感的冷俊。
她当然也没有发现,他一身正气的模样,正是她会喜欢的样子。
此刻,李孝义正侧耳倾听他身边师爷的话。
只见李孝义点点头,面无表情严肃的喝道:“退堂!”
什么?就这样退堂了?
邓红激动的站来大声喊道:“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