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里知道,李孝义就等着银子修缮衙门呢,这破衙门已经破得不行了,十多年没修过了。
李孝义上任后,便按律住在衙门。他住的那间屋都漏风了,一到晚上阴风森森的,吓跑好几个守夜人了,若不是他天生胆大,还真不敢一个人住这么大的破衙门。
他也想出去住,可上面有规定,大人们最好是住在衙门,在外面不方便办案。
具体为什么大家都清楚的很,反正,只能将就着住。
他想修缮衙门,可手上又没有闲钱,又从不收礼,哪有钱修缮衙门?如今靠着这桩案子得来的银两,终于可以将衙门修缮一翻了。
李孝义断好案又看了看邓红道:“张苏氏。”
邓红听到他喊自己了,是轮到自己了吗?李大人要如何判自己呢?
邓红应道:“民妇在。”
李孝义漫不经心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可知自己错在哪里?”
什么?我被人家陷害,我还有错了?
“民妇愚钝,还请大人明示。”
李孝义冷哼一声道:“你确实愚钝,我且问你,你可知你是女子?”
废话!我不是女子还是男子吗?这么明显谁不知道?
“这个我知道啊。”
“那你可知女子需守妇道,要遵守三从四德?”
这太严重了吧?意思是说我不守妇道吗?这个李大人太过分了吧!?还什么?三从四德?有毛病吧?你断案就断案,骂我做什么?过分!
“大人,您言重了,民妇虽然愚笨,却自认从没有越轨之行为,一向恪守本分,请大人慎言。”
李大人表情一脸严肃道:“你确实愚笨,却并不止是愚笨。以顺为本者,妾妇之道也。所谓四德,德、容、言、工。女子需端庄稳重持礼,不可轻浮。张苏氏?你自认为,你可做到了?”
邓红想翻他一个大白眼,我来自男女平等的时代,根本用不着学这些,做不到又怎样?做到了你还发块奖杯给我吗?
“大人,我觉得我做的挺好的。”
李孝义眉头一皱,喝道:“岂有此理!朽木不可雕也!你若全做到了,又岂会被人构陷?今日你所遇之灾祸,与你平日不修德行脱不开关系,本官奉劝你,收起你张扬跋扈的性格,恪守好女子的本份。”
邓红小声嘀咕道:“好,你权势大,你说的都对。”
李孝义听不清她在嘀咕什么,却从她的表情看得出,不是什么好话,皱眉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大人说的都对,民妇一定会恪守好女子的本份的。”
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李孝义无奈摇头,此野蛮刁妇已经无可救药了。
“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便不再看邓红一眼,转而说道:“将尹四带下去,择日提审尹神婆。”
一拍惊堂木,李孝义面无表情喝道:“退堂!”
随着李孝义的一声退堂,众人便有序的退出了衙门。
邓红和苏梅牵着张正月、张七月正走在前面,突然,被一个深沉温各的男子声音叫住。
一转头,竟然是张家大伯。
只见他一脸慈爱的看着他们四个,恳切的说道:“侄媳妇,田地的事,那是咱们张家的族规,我身为族长只能按章办事,你莫怪。不过今天既然李大人已经下了令,回去大伯我便当众宣告那地还是由你看管。至于今日这事,是你大婶被那尹神婆迷了心智,还望侄媳妇莫要怪责。”
他身后的张大婶刚刚被打了一顿,对张苏氏正是恨得牙痒痒,现在看着邓红也是满眼的恨意。
邓红看了一眼张大婶道:“大伯,现在不是我要怪责大婶啊,我看大婶这样子,是在责怪我呀。”
张大伯并不是真的想求邓红原谅,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按理说,他一个长辈都说出这样的话了,那张大婶又是受了刑的,张苏氏是不应该再端着了,得说几句客套话,得感激涕零。
比如,不是大婶的错啊,是自己的错啊,什么的。
可他算不到,他眼前的这个张苏氏是真的已经不再是张苏氏了,现在的张苏氏体内,住着的是一个十几岁的狂暴少女。
邓红一个现代人,一直住在城里,也没什么亲戚走动的,哪懂这些。
“怎么会呢,你大婶还说要跟你道声歉呢。不过她始终是你的长辈,亲自跟你道歉,外人难免会说你的闲话。”
邓红摇头道:“没事啊,我不怕,如果大婶真的想给我道歉,我愿意接受她的道歉,不会在意外人说什么闲话的。”
说完便一脸期待的看着张大婶,张大伯见状只能让张大婶给邓红道歉了。
邓红却完全没看出来,她心想,好啊,你不是要道歉吗?我就看看你道歉的诚意够不够,如果很够,那我就原谅你们吧,反正田地都要回来了,我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张大婶气坏了,哪肯道歉,气氛已经很尴尬了,张大伯有些怒了,对张大婶吼道:“你还不快给侄媳妇道歉?你虽是个长辈,却被人坑骗,险些害了侄媳妇的性命。怎么?给你点颜色,你就开起染坊了?竟如此不知进退。”
他嘴上是骂张大婶,实则是想威胁张苏氏,邓红却完全听不出来,还一副,你说的对的样子。
苏梅却听明白了,忙劝道:“大伯,言重了。今日这事,怪不得大婶,都是那神婆鼓动的,大婶也是一时失察,受人蒙蔽了。我们没有怪大婶,大婶是长辈,我们都该敬着,哪敢怪罪,大伯就别生气了。姐姐,你说是吧?”
邓红摇头道:“是什么是啊?我觉得大伯说的很对啊,我还以为张家就没个好人了,没想到,大伯是个明白事理的。”
张大伯脸上脸皮不由得抽了抽,这张苏氏,与他印象中的张苏氏完全不一样啊。
他现在的表情别提有多尴尬了,他想发飙,想一走了之,可他还想再装一装,他德高望重的形象,他以德报怨的形象,他还要努力维持呢。
张大嫂是个聪明的,见张大伯此时尴尬为难,忙笑意盈盈的上前,语气温和、有些娇滴滴的说道:“张苏氏,瞧你这话说的,这事是我们受了那神婆的蒙蔽,做了错事,是我们不对。可你怎么能说张家没个好人呢?你相公和你的两个儿子,不也是我们张家的人吗?你呀,是还怪我们呢吧?婆婆年纪大了,你就看在她这把年纪还因为你的原故,挨了大人板子的份上,看开些多多原谅吧。”
她面带笑容,语气温和,可这话,却怎么听怎么令邓红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