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不破看着罗经盘中指示的道纹,两人缓缓飞行前进着,这里毒瘴很重,而且漆黑一片,他要顾及夏侯游弋,确实,在这里之后,会失去方向感,很多时候会觉得在原地转圈。
灭儿,是自己与初晴仙子共同的孩子,对于初晴,她大概是闻人不破最觉得愧疚与亏欠的人,当年她被逼剖开腹部,取出腹中还未出生的孩子,后她在混沌池畔,咬牙切齿诅咒众仙,为自己孩儿取名不灭,然而闻人不破最大的遗憾与恨,在最后,夏侯游弋为了小演轮回度,将灭儿的仙魂注入到自己与黎汐仙子被迫生下的死胎之内,与他和凤倾城仙子生下的孩子一起泡入那在自己心头取的血液之内,共演轮回。
如何……如何也忘不了那些自己绝望的心情,每每想起,即便此时已无呼吸也感觉窒息的全身都要裂开。
即便如此,自己现在也要原谅这个人了么?
他忽然停住脚步,死死看着身边的人。
“怎么了?”
“你说灭儿已孕育出了道身,活了下来,那你和倾城仙子的孩子呢?那个和你长的那么像的孩子,我是没想到你竟绝情到连自己亲儿子也献祭出去。”闻人不破声音冷冽的问道。
男人顿了一下,继而垂下头来,许久才抬起:“其实我觉得很对不起倾城,那场失败的轮回度,她作出了很大的牺牲,其实我并未与她仙修过,她所孕育轮回度生门,是我将灭儿仙魂一分为二,而后取了自己道则和……和那个,用你家培元仙以往孕育培元仙的方法,注入到倾城腹中的,所以孩子自然像我,当时的情况是保全大界,就不能保你,而我当时我疯了想救你,所以才冒险重演轮回想将你纳入轮回,支持我的人,也只有她。”
闻人不破愣住,胸口有口什么郁结了太久太久的气似乎忽而化开了。
“倾城仙子很爱你,你们其实很合适。”他别过头道。
夏侯游弋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笑了起来,“虽说都已是前尘往事,然都觉在昨日一般,而吾心之所系……一直……都只有你是唯一。”
闻人不破抬头,对上男人似乎隐藏了星河的眸子,忽而记起自己仙魂入背阴山时在那里看到的,那个披头散发抱着自己尸首陷入癫狂的帝者,他说:“锺情怕到相似路。盼长堤,草尽红心。动愁吟,碧落黄泉,两处难寻……”
是哈,那夜自己在莲花池畔的黑暗中看到自己与他亲吻痴缠,已从对方眼中看到太多浓烈的喜欢,难道,或许是因为当时自己的警告,他才那么压抑自己,不敢表露心迹么?
如今第一次听对方如此坦白的表露心迹,竟已是百亿年后,这已无仙灵的无法时代,你我都已断了发,只是笑容初上,仿若未改。
继续前行,心情似乎豁然开朗了不少,闻人不破觉得体内有什么鲜活起来,在滋养自己本质里石化的躯体内那些石化的血管脉络。
“断了。”忽而,闻人不破看着罗经盘上断掉的纹路道。
夏侯游弋一愣:“或许是罗经盘受损的关系,所以这里指示的也受到了影响,怎么办?我对阵法符文的理解并不深。”
闻人不破瞪他一眼:“你不深,我深,我现在修补,只是可能需要些时间。”
他盘腿坐下,简单的设下一个小结界。
男人也跟着盘腿坐下,笑眯眯的支着下巴看着对方:“呵呵,那么久的岁月都等过来了,这算什么时间?”
“走了这么久了,饿么?”闻人不破瞪他一眼,一手在快速摹刻堂三爷的罗经盘之上的符文和道则,进行道则修补。
夏侯游弋伸了个懒腰揉了揉肚子:“别说,成为了凡人,这一日三餐当真是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就饿的慌。”
闻人不破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眼眸里却掩了一丝笑意,他招了招手,一根弯曲的植物颈身作为弓身飞来,他打了个响指,一条能量作为弓弦挂在两头儿,而后又招来一根细木棍儿,朝着森林深处射出一箭,不多时,那箭飞回,带回两只野山鸡。
夏侯游弋乐开了花,连忙提着鸡子去处理,“厉害厉害!”
“比较可惜,曾从万事通前辈那里得到过一把长弓,应该是叶痕所有,那才是一把绝世好弓,只怕也已经损毁了吧。”闻人不破摇头叹息道。
提到叶痕,夏侯游弋脸色顿时黑了几分:“那个异界生灵喜欢你。”
“我知道!”闻人不破点点头:“我也挺喜欢他的。”
咔,那鸡头生生被拧了下来。
“你故意气我的么?”夏侯游弋不满道。
“你这是在吃醋?”闻人不破抬头,颇为好奇道。
“嗯!”
“奥,逼迫我与那么多女仙仙修,也未曾见你眉头皱过一下,那般冷酷绝情,此时说吃叶痕的醋?”
听到这话,男人瞬间蔫儿掉,“其实,逼你那般,我自己的心也不知被戳到怎样的千疮百孔,那时的我,根本就不敢看你,已快被逼疯,我想让你活着,可势必要伤害你,后来我想,我与沧月,还有暮云圣君,都犯了同一种错误,或许就如小飞羽所讲,该拼命护着他的笑才对,我也该是哪怕与你皆都散道,也该护着你的笑容,绝不让你难过一分,掉一滴眼泪才是,你……你成圣时,混沌气化你周身,弥漫瓢泼大雨,我知那是你心在哭,我却无能为力,恨自己无用。”
闻人不破手顿了顿,身子和表情都凝固了一会儿,这才继续慢慢修补罗经盘道纹。
夏侯游弋看着他,也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其实在最初我一直反对你与缙云氏不停探索各大禁区,就是怕你们找到轮回,若你当初一直就在东南山南坐守混沌池,应该也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事,只不过因为初晴仙子和灭儿的事,我知你不会再愿意留在东南山南,而我,知晓自己不该招惹你,可还是忍不住,忍受不了没有你的存在,所以我……为你铸了梦……”
闻人不破手中的笔再次猛然顿住,错愕了半天,“我的梦境,是你给我铸造的,那梦里……”
男人的脸猛然如煮熟了的瞎子,内疚和自责让他不知如何开口才好,提着山鸡跪在那儿动也不敢动。
闻人不破扶额,呵,怪不得,自己从小到大,仙魂散落周身,所以并无聚集起来的仙魂,也从来无梦,可是,在落霞谷那次,因为多凡入侵,落霞谷被封锁,自己与三爷假扮段干一脉,以十六困顿阵拿下了那缕作乱的多凡,那夜,自己陷入沉睡,感觉像是回到了万物初始,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生根发芽,舒展,欢喜,开花,结果,枯萎,回归,再次舒展……
而后,自己便第一次有了梦境,第一次的梦境至今真实到历历在目,七色霞光,在那座混沌池上方的虹桥之上,男人穿着金色软甲,提了两壶桃花娘,也是那次,他那般细致的亲吻自己,如同对待一件珍宝,尤记得那时自己的感觉,好似雪花飘落在冰面上刹那间的凝结,又像摇曳不出波澜的月光,没有荡跃,却寂静心动。
一直以为那是因为自己太过爱慕对方,思恋对方,所以在生出那般的梦。
却原来……
那是第一次感受到让他崩溃的极致感受,呵呵,怪不得那次梦中的体验那般真实,每一个吻,每一个抚摸都深刻如烙印。
闻人不破冷哼一声,冷笑的看着跪在那儿提着鸡的男人:“呵呵,正是阴阳颠倒之际,我少年成圣就窥入大道,况且对上所爱,这些是可以无师自通的!嗯哼?”
夏侯游弋头低的更深。
“抬起头来!”闻人不破声音猛然提高了好几个分贝。
吓得男人猛然乖乖听话的抬头,眼神闪躲。
然而下一秒,那人儿却豁然丢掉了手头儿上的工作,过来一把将人给扑倒,他手一转,一团露水聚集,洗去对方手上的血污腥臭,而后不顾一切的亲吻上男人的唇。
呵呵,那时觉花开如梦,风过无痕,一切皆以为是自己妄念,然花开又怎会只是梦境?总蝶恋之,风过后,也总会留下痕迹,或许是吹熟的庄稼吹熟的果,也或许是隔壁沙滩圆滑的石。
“小布……”
“你混蛋!”骑在男人身上,闻人不破抓着对方衣领,将脸埋在对方胸膛里。
“嗯,我混蛋,你别哭,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你别哭。”男人慌张道。
“呵,我想哭也无泪。”闻人不破依旧埋着脸,“呵呵,什么氤氲(yin,yun)低语,跌宕(die,dang)徘徊,什么一夜迷失,一世相思?你可知,梦醒时分,我有多痛?你却那般享受,玩弄我于股掌之间,你混蛋,你混蛋!”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自私,多少次我也都想只沉沦在梦里永远也不醒,对不起,小布对不起……”
“爱我!”
“呃?”
闻人不破抬起身子,揪住对方衣领,开始解对方扣子:“我说爱我,以后都只能爱我,不许再藏着掖着,我要你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