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温暖不再说话,萧淮突然接过了话头。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往天上一指,“这个叫天津四,跟牛郎星和织女星是非常出名的夏季大三角,在夏季非常容易观察到,也是天上最亮的三颗。”
“牛郎星和织女星是根据华国传统神话故事命名,这个听说过吗?”萧淮问。
他的声音充满磁性,压低声音说话时,又待了点咽音,听起来有点颗粒感,平时又在充满硝烟的战场上喊惯了号子,一张口就总是会让人想到大漠与孤烟。
四周极安静,只有淡淡的虫鸣,他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像是在耳边低语,温暖耳朵轻轻发痒。
她感觉有热度悄悄攀上耳廓,掩饰似的抬手捏了捏,然后欲盖弥彰地又往旁边挪了挪。
如果不是她这一边车斗只有那么宽,她能直接退出去八米远。
“听过。”她低声回。
谁没听说过呢,每一个华国人都听说过关于牛郎和织女的故事,也听说过他们被棒打鸳鸯,隔着银河两两相望。
如果这星星不是她指的,她几乎就要误以为萧淮在暗示什么了。
自嘲地摇摇头,她无声地笑了两声。
想什么呢,牛郎织女分隔两地,好歹是两情相悦,彼此深爱,可她和萧淮不过是一场意外。
“另外那颗叫天津四,是天鹅座的主星,是夜空里最亮的恒星之一,它是颗拱极星,在北纬45度以上的地区观看它时,它永远在地平线以上,不管你什么时候看它,它都在天空上。”
萧淮声音里没有夹杂什么情感,只是静静地述说,可温暖凭空听出来一点放松与慵懒。
她从来没在萧淮身上感受到过。
“我很喜欢天津四。”不知道为什么,萧淮总觉得自己今天话有点多, “在北边边境执行任务时,我靠着它用最小的损失完成了任务,它救了我的命。”
“哦。”温暖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回应。
萧淮安静地躺在她身边,跟她讨论星宿,这特么也太魔幻了吧!
可温暖忍不住顺着他的声音去想,他究竟有没有什么暗示呢?
为什么突然提起夏季大三角,是在说她、苏吟雪和萧淮之间的关系吗?
那谁是织女,谁又是天津四?
脑中十分混乱,温暖忍不住狂飙的思绪。
好半天,身侧没有传来声音,反而听到了极为舒缓平静的呼吸声。
温暖侧过头去看萧淮,却看到他闭上了眼睛,呼吸拉得绵长,竟然睡着了。
睡着了?!
温暖瞪大了眼睛,探过头去查看,只看到萧淮鼻翼翕动,在月光下安静地躺着,没对她的探查有任何反应。
温暖僵硬地又躺回去,过了半晌,又侧过身子,侧躺在着看着萧淮。
或许是刚下过雨,天上的月亮显得格外亮,月光洒落在萧淮硬挺的五官上,硬是显出几分柔和感。
似乎连萧淮都被这柔和的月色感染,去了几分凌厉与肃杀。
温暖想起来,从昨天开始,萧淮乘着直升飞机来救她,受了那么多伤,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天亮后又接到命令开始指挥救援,一直没有休息。
怪不得这么快就睡熟了。
“萧淮……”她轻声叫他的名字,“回去睡吧。”
躺在旁边的人没有丝毫动静,甚至没有打鼾,对她的叫声毫无反应。
见叫不醒他,温暖有些无措。
该怎么办?去摇醒他,还是自己直接回去?
想了又想,温暖还是没去摇他,放任自己静静地躺在一边,看着夜色中那张熟悉的脸。
反正她已经计划好这次回到萧家,就要带着西瓜离开了,再也不会跟萧淮有什么交集,再放任自己一次。
一次就好。
结婚五年,他们从来没在一张床上睡过,就连仅有的两次做爱,萧淮也没在她房间里过夜。
这算不算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
如果车斗算床的话。
他们这也算是地为席天为被了。
睡意逐渐涌来,温暖也逐渐睡去。
就在温暖呼吸逐渐平稳的时候,萧淮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犀利明亮,哪有一点睡意。
萧淮侧过头去看温暖,月光让她的肌肤像是莹润的陶瓷,散发着淡淡的光泽感。
美得惊心动魄。
他来找温暖,本意是为苏吟雪说情。
他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苏吟雪虽然是他喜欢的人,可做错就是做错了,他不能因为感情包庇苏吟雪。
只是温暖手中有能让苏吟雪身败名裂的证据,他不想让事情进一步激化。
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以苏家的力量对付温暖一个没有后台的人,简直易如反掌。
他的年假时长也快用完了,到时候还是要回部队,他也没有办法盯着温暖,万一温暖被苏家报复,他鞭长莫及。
虽然他们马上就要离婚,但……
但什么?萧淮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不想看到温暖受伤。
或许因为她是西瓜的母亲吧,西瓜需要一个母亲。
而温暖性格温和坚韧,医术高明,又有大爱,做母亲还是非常优秀的。
他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但真到了温暖面前,他准备的话一句都说不出。
无论是让温暖交出录音,还是让她原谅苏吟雪,他都说不出口。
算了,就这样吧,不过是多费点心,自己多看着点就好。
萧淮看着温暖瑟缩地抱进了肩膀,皱了皱眉,坐起来脱下自己的作战服外套,盖在她身上。
看着温暖平缓下来,唇角还勾着一抹温柔的笑,看来是做了个好梦。
萧淮抿了抿唇,也躺下睡了。
他明明可以叫醒温暖回帐篷去睡,那里有床有被子,不会冷,可他却故意忽略了这个可能性。
第二天一早,温暖是被响亮的“一二三四”叫醒的。
她猛地坐起来,然后全身酸痛,差点没起来。
她一脸懵逼地看着四周的铁皮,又抓着从身上滑落的衣服,缓慢地眨眨眼,这才想起来是怎么回事。
昨天她和萧淮在车斗里睡着了。
怪不得她浑身酸痛,在硬硬的车斗里睡一夜,能不痛吗!
现在车斗里早就只剩下了她自己,还有身上披着的作战服外套。
“两个傻子在车斗里睡了一夜?还被硌得腰酸背痛?”温暖喃喃自语,不忍直视地捂住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