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须臾幻象。
她骨扇一指，眉间红光一闪，便到了世界的起源，一颗腐烂而被侵蚀的内脏。
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情绪，就好像是一个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这个孩子还正在向她求救。
她摇头，将脑海中奇妙的念头赶走。
继续感受着这一方世界意志。
它正在塌陷。
她抬眸，看了一眼塌陷的边缘，正是从临界地开始，不过她此时并不在现实的那个层面，而是处于更高的层面。
身形飘逸而去，落入塌陷的边缘之上。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这一方空间竟是被另外一股力量所侵蚀，只剩下一片黑暗。
这里的一切仿佛都已经死亡了，只留下这些黑色的灰烬。
她伸手一抓，黑色灰烬从指缝间流出去。
这些曾经也是世界的一角，可现在已成灰烬，如若不加阻止，整个鬼界都会化成这一片灰烬。
双手一合，将其合于一处，一股强悍的气息从身上散发出来，形成了一道巨大的保护罩，将此处空间保护起来。
先稳定好这一处塌陷的世界。
她转身离去，去到了现实的鬼界。
此时的临界地已经爆发了战争，老八和老十带领的军队已经攻陷了大部分的临界地。
她立于高空中，俯视这一切。
吸收了瑰石灵脉的几只强悍的鬼都被老八和老十处理，令她意外的是，见光的勇猛居然不比他们二人差。
视线放到见光身上的时候，他正砍下了一只怨气极深的鬼。
数日不见，这孩子成长了很多。
走之前，还是一只说着“自己不敢”的小孩子，现在已经可以和老八、老十一较高低了。
进步飞速，这也不让颜念寒意外。
在别的鬼眼里，见光只是穿着一袭黑色的铠甲，浑身煞气，可在她的眼里，见光却是浑身的金光，特别是那一双眼。
满身界的功德金光，却被蒙上了一层灰雾，他生前应该是佛门高僧，不知出了什么意外来了鬼界，成了一个活死人。
不生不死，这也是见光弱的原因，也是其他鬼馋他的原因。
可现在她即将要成为一个大恶人了。
身上的法则不全，还没法弥补塌陷的世界意志，所以只能借助外物。
一个能洞察万物的外物。
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见光偏过头看去，就见到了颜念寒。
两人隔得很远，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心中生出了欣喜。
连忙擦干净沾染了脏污的脸，向着高空飞去，在她面前顿住。
“吾主。”
“做得不错。”颜念寒想了想，又问道：“你怕疼吗？”
见光疑惑地歪了下头，想了想，决定还是老实回答。
“怕。”
怕疼又有什么办法，说实话，颜念寒心里有些不舍，见光这一身皮相着实长在她的审美上，再加上相处这些日子的乖巧，虽然性子挺呆的，也挺弱的。
“你过来些。”
见光听话地靠近了几分，垂着头，时不时瞄了颜念寒几眼，女人的气势从世界本源出来还没散去。
他不敢直视。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不对，他明明没有心脏。
对即将要发生的事情还一无所知。
颜念寒的一只手抚了抚落在他肩头的长发，本来想摸头的，见光的个子比她高上不少，一下子还够不到。
中途只好换了个方向。
怎么样才能让见光不痛呢？
她不知道怎么做，但是也想要补偿一番。
也许是见光这个人，让她不由自主地软了心思吧，她为数不多的善良在他身上体现得格外明显。
抚摸着男人头发的手缓缓上移，移到脸颊，引得见光长长的睫毛颤动。
“吾主？”他疑惑地轻道了一声。
紧接着一只手蒙上了他的眼睛。
他的视线陷入了黑暗。
吾主的手很暖，但这股暖意却渐渐变成了一片冰冷，随之尖锐地穿刺进自己的皮肤。
他脑子一阵眩晕和刺痛，忍不住身子摇晃了一下，似要摔倒，落下去，
还好被颜念寒及时地扶助。
他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问道：“吾主，你要干什么？”
颜念寒垂下眼睛，看着他。
他的皮肤很白皙，没有任何血色。
嫩滑得就跟刚剥了壳的鸡蛋一般，让她的手不禁有些痒。
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残忍了，如果处理不好见光怕是要死在自己手里。
在心里问自己，可是这又怎么样。
她不是什么圣人，不得不这么做，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保全见光了。
颜念寒的嘴唇抿紧。
见光见她不说话，有点害怕了。
好似对于接下的事情有些猜测，这让见光有些难过，可是他却丝毫没有怪罪之意。
毕竟自己这一条命也是她救的，若是拿去，也是应该的。
“抱歉。”
“您……”
见光还没说出口，就被一个柔软的唇瓣给堵住。
“唔……唔。”
脑袋“轰”的一声炸开来，唇部的感官夺取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一股力量正在传输进他的身体。
而颜念寒也真正开始动手了。
她剥夺了见光的眼睛，随着他的一身功德。
与此同时，她也将自己的法则之力输入给见光。
也不为别的，就是希望他别在失去佛道本体后，被世界给排斥出去了。
对于一个活死人来说，被排斥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
她这样做，也是为了保下见光的一条命。
同等交换。
她给予他力量和权力，助他融入这个世界。
相等的是，他要给她这一双眼睛。
一双能洞察万物辨别虚实的眼。
两双散发着强烈金光的眼珠子，被颜念寒彻底挖出来了。
而见光仰着头，空空的眼眶流出一行血泪。
“吾主？”
他的声音充满了疑惑。
他想问，为什么您要拿我的眼睛，可是还没说出口。
就感受到面前的吾主，用手轻轻地擦拭着他脸上的血。
然后，她吃下了自己的两颗眼珠子，留下了一句话。
“见光，好孩子，我走了，替我和他们说一声。”
随后她就消失了。
任凭他的感知放到最大，见光都察觉不到颜念寒的存在了。
走了？
去哪里？
还会回来吗？
为什么这些字他都听得清楚，组合在一起却没办法明白了呢。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吾主，可现在她却不见了，正如她突然的出现将他救下，离去也是这么得猝不及防。
喃喃道：“吾主，您还会回来的吧。”
而吞下见光的颜念寒，眼前又是另一番景象。
身具法则的她已经能看到世界的本质，现在有了见光的眼睛，她仿佛能看见世界的发展线以及鬼界生灵，缠绕在身上的命运线。
她似乎彻底脱离了凡人这一个类别，进入了新的层面。
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亦或者是这一方世界就是她的身体。
向下拨动着那一条条线，她的一举一动对于此方生灵来讲却变革万千。
而世界的边界却被黑色的粗线缠绕不断地朝里面吞噬。
她心意一动，化身为白光笼罩起来。
而之前设立的保护罩也碎了，融入她的白光。
鬼界的生灵顿感一阵舒爽，天空乍然变得澄澈，就连黑暗和迷雾都淡去几分。
修泉站在中心塔上，抬头看着天空，就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吾主的气息。
吾主已经消失了一百年了。
鬼界在他的管理下井井有条，可惜吾主看不到了。
在她和他说要去临界地的时候，修泉心中的预感就不好，却也没想到她竟是一去不复返。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蒙眼的男子。
这位蒙眼的男子是当初老八和老十带回来的，据说是吾主亲自令他们教导，在当年临界地一战后，失去了双眼。
没有谁知道为什么。
当然，这也不妨碍他的天赋惊人，居然短短几年就超了其他八位将军，地位隐隐和修泉齐平。
也有传言说，他是当年的吾主消失前见的最后一鬼。
关于这一点，见光并不否认。
修泉道：“鬼界的四方临界地还是陷入混沌吗？”
虽然鬼界内被他管理得很好，但依旧阻止不了临界地的混乱，说来也奇怪，明明该是鬼气最为薄弱，最不该有存在感的临界地，却屡次爆发出混乱。
甚至有向中间靠拢的趋势。
每次他们以为混沌蔓延进来的时候，又缩了回去。
真是让他们头疼。
见光也是个寡言的鬼，淡淡地“嗯”了一声。
“吾主当年和你说了什么？”修泉对于那条流言也很在意，每当他询问见光的时候，后者都搪塞过去。
这次不能让见光再回避了。
“你确实是当年见吾主最后一面的人。”修泉的语气肯定，他找到了当年那场战争，意外见到见光和吾主呆在一起的人。
见光抿唇，伸手拉紧了自己蒙眼的丝带，才对着气势逼人的修泉说道：“吾主说，她走了。”
“去哪？”修泉蹙眉，道：“为什么你不和我们说？”
见光道：“不知道，我以为她只是说笑，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回来的。”
可是他错了。
已经过了一百年多年了。
她的影子都不曾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