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颜念寒赶到京都的时候，这儿从外面看，已是一片荒凉，恍若一座皇城。
原以为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没想到连个守城的人都没有。
人呢？
她手下的士兵也面面相觑，一脸疑惑。
走进去，散落在街上的地摊都落了一层灰，萧条得看不出曾经的繁华喧闹。
她沉声道：“去皇宫。”
皇宫和其他地方没什么不同，空无一人。
有人惊讶出声：“这怎么是座空城？”
手下的人一片议论。
空城吗？
她看了看天空，太阳高照，可以判断出此时大概是午时。
不对劲！
明明他们是巳时从曲阳城出发的，无论怎么快，也不可能午时抵达皇城啊。
这是假象！
怎么可能，凡界之人会有修士的本事？
最通天地，龙气最重。
贤妃莫非是想……成仙？！
“把皇宫烧了。”
“是。”
就算有修士之法，凭着凡界的材料，也不可能发挥出全部的作用。
在熊熊烈焰中，众人的视线开始模糊，身上的温度也缓慢升高，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大汗淋漓，再回头看那片街道，已成一片废墟。
“军师，这？”
颜念寒：“别急。”
她的衣服也被汗水浸湿，手下的人已经有一部分开始慌乱，厉声道：“逃者，格杀勿论。”
半响，众人眼前一亮，浑身哪有什么汗水，一片凄凉。
引入眼帘的，是一片空地，上面有许多木桩，每一个木桩上都绑着一个人。
其下是纵横的细长渠道，弯弯延延，最终汇聚中央。
而在中央，有个大炉鼎，前面站着是贤妃和三公主。
他们这些人一出来，那些坐阵的大师就吐了一口血，不过面上还是一片兴奋，一些人催促着贤妃。
她瞥了一眼这些人，大概就是那些失踪的风水大师吧，倒有几分本事。
视线重新回到贤妃身上。
后者见到他们破阵而出，也并不惊慌，反而浅浅一笑，配合着一身白绿的纱裙，仿若仙子。
她亲切地说道：“你来了？”
颜念寒无言，手下的士兵也因这副场景愣住。
“欢迎来见证，此刻的成仙大道。”
面上仙气飘飘，话却丧心病狂。
无灵根，无资质，年龄还这么大，在说什么梦话。
她把这个阵法的排列记下来，可惜对阵法没什么研究，认不出这是个什么阵法。
不过看这阵势，绝不可能是好东西。
身后阵阵倒地声，跟着自己的士兵突然脸色发白，昏厥过去。
只余下她一人站着。
贤妃：“你怎么没事？算了，来人，把他们都绑下去。”
颜念寒若有所思，“原来刚刚不是为了困住我们，而是为了下毒是吗？”
“猜得没错，可惜为时已晚。”
她也没抵抗，任由自己被绑着，扔到地上，想看看贤妃接下来的操作。
木桩上的人的四肢被割了，鲜血顺着流下去。
最终汇聚到炉鼎之下，一团艳红如血的鬼火陡然升起，鼎上也开始冒着热气。
贤妃旁边的山绣，脸色开始不对，变得潮红，“母后，我难受。”
慈爱地摸了摸山绣，贤妃柔声道：“马上就结束了。”
其后的怀柏，一身劲装，神情兴奋，“是啊，公主，您马上就可以成仙了。”
瞥了男人一眼，贤妃勾起嘴角，估摸着时候，拉着二公主上了阶梯，从下望白气越来越盛的炉鼎。
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二公主若有所感，她抬头看着贤妃，眼睛有些湿润。
“母后。”
贤妃软了眉眼，眸色如水，“绣儿，一下子就好了，娘怎么会害你，我是如此的……”
藕臂突然抬起，猛地推了山绣一把。
山绣也听到了她后面的话。
“如此的狠你，我怎么爱一个仇人的女儿？呵，不过幸好，你还是有点用。”
我还是您的女儿啊。
山绣张了张嘴，但还没有说出来，就落入了鼎中。
“公主！”
怀柏目眦欲裂，“贤妃，你骗我，你说过这一切都是为了公主！你怎么能！这可是你的女儿啊！”
缓缓走下来的贤妃，拨弄地蔻丹，“我怎么会为了别人做嫁衣，她救的是你，又不是我。”
“你！”
当年把他从贫民窟拉出来的二公主，娇俏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他怒发冲冠，拔刀砍向女人。
还没近身，心脏就骤然收缩。
“噗。”
他吐了一口血，倒在地上。
贤妃踩着他的手，走过去，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一条别人的狗，我怎么会放过？不过也多亏了你，事情才这么顺利，可惜了。”
不愧是你，贤妃，在下面看了一出好戏的颜念寒，在心中为贤妃鼓掌。
杀死凶手，即可破镜。
对国对民，对子对臣，贤妃是当之无愧的罪人。
莫非，凶手是贤妃？
天空骤变，狂风突起，中间的炉鼎发出一声巨响，炸了。
余波震退了贤妃等人。
从那堆碎片中爬出一个人影，浑身染血，她拿起怀柏的刀，一步一个血脚印，走向贤妃。
贤妃：“绣儿！”
她不叫还好，一叫山绣身子一闪，就到了她面前。
举刀落下，人首分离。
地下的小渠像活物一样，里面的血液加速流动，很快木桩上的人变成了人干。
那些染血的生气，最终聚到了山绣身上，她的身体缓缓升到半空。
“咔嚓咔嚓”，被绑在木桩上的人，化为了烟尘。
以火热的生气入道？
疯了。
颜念寒压下心惊。
“咚。”
没了那股气的支持，山绣掉到了地上，又爬了起来。
贤妃死了，幻境还没破。
轻而易举地解开了绳子，颜念寒走向了呆呆站在那里的山绣。
对方抬眼，见是她，开口便道：“杀了我。”
颜念寒垂下眼睛，没有行动。
把贤妃的头颅捡了起来，山绣抱在怀里，道：“我的母亲对我很好，小时候，她还没成为贤妃，我们在宫中举步维艰，不过那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她对我很好，会在我受欺负的时候哄我，给我扎辫子，折纸花，大半夜睡不着，她还抱着我讲故事，直到某一天。”
“她变了，我一直以为是我没做好，所以尽全力讨好她，听她的话，就为了她的一句称赞，而不是一个巴掌。”
她的手指抚摸着贤妃那张艳丽的脸，合上她那双夹杂着恨意和惊恐的眸子。
“她是我的母亲，可我杀了她。”
她面上的平静，就像一层薄纸，一戳就破。
颜念寒：“是她先要杀你的，这不怪你。”
山绣只是重复着一句，“可我杀了她。”
她见颜念寒迟迟不肯行动，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把刀放在她的手里，重重地朝自己的脖子砍下。
颜念寒任由着她动，眼神无波，道：“为什么要借我的手？你自杀不好吗？”
山绣目光坚定：“因为你是国师。”
二公主死了，死在了她的手下。
幻境随之破了。
他们回到了原地，山绣神色恍惚，身子摇摇欲坠，被怀柏扶住，后者狠狠瞪向颜念寒。
“山绣师姐怎么会跟过来？”
颜念寒环顾四周，没有其他人的气息，看来是早就走了，又或者，对方远在她之上。
瞟了一眼生气的怀柏，摊了摊手，道：“这不是怀疑你有问题吗？就借着手帕告诉你师姐，没想到她这么担忧我的安危，居然还跟过来。”
居然还成了幻境主要对象。
怀柏：“臭不要脸。”
山绣已经昏迷了，他探查了下师姐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精神起伏太大，这才松了一口气。
把他上当的事情和颜念寒解释了。
“有个人和我说，他有办法能治师姐，不过条件是把你引到这儿来。”
颜念寒挑眉，“所以你信了？”
他一脸懊恼，“师姐现在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我实在是病急乱投医，再这样下去，她一旦被发现，肯定会……”
颜念寒接了他的话，“掉下神坛，被逐出师门，从此被安域之人唾弃。”
他点了点头。
颜念寒：“反正我也是个不相干的人，用我去换你的师姐，非常值当。”
他再次肯定地点了点头。
“啪”，脑袋被拍了下。
“就你这个脑袋还学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俗话说，医者仁心，我看你还不如改行修毒好了。”
他面红耳赤，“我，我，这救人难免是要有所牺牲的。”
颜念寒面上带着没有温度的笑，他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对不起。”
“不敢当，不过山绣为什么会这样的原因，我可能知道了。”
他疑惑：“嗯？”
颜念寒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刚刚的幻境应该是，先天灵宝之一的过象镜的杰作。”
他惊讶道：“怎么可能？”
颜念寒：“山绣这样，应该是和她的母亲有关。”
他摇了摇头，“师姐的父母都是修士，不是那幻境中人。”
“她不是小时候被邪修所害，失踪了吗？后来才被父母找到，接回来。”
他微愣住，“确实是这样。”
那就八九不离十了，颜念寒想到，那种熟悉感，和未象镜带给她的感觉很像。
过象镜，也出现了吗？
三人回到玄凤宗的队伍，在幻境中呆了那么多时日，实际上也才不过两日，幸好山绣提前吩咐，有点事情要处理，让其余人在此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