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宅院不大。
两个粗使的婆子和二十多号丫鬟婆子，绰绰有余。
何云涛留了两个丫鬟服侍何玉嫣。
他自己走了。
何恬和她娘则跟着何玉嫣回了娘家。
她们俩的娘是何家庶出的五姨娘，生了她们姐弟二人。
五姨娘生了何云涛。
而五姨娘娘家姓赵，与何玉嫣家是本家。
何云涛去服刑之后，这座宅院自然交到了何玉嫣手里。
赵姨娘对何玉嫣很好。
何恬对她怨恨极深，认为她偏袒何玉嫣。
何玉嫣却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性格。
她对赵姨娘也很孝顺。
赵姨娘的父母，也是何玉嫣祖父祖母的堂弟。
何云涛去服罪之后，赵姨娘的父母年纪大了，身体欠佳，何玉嫣便劝他们搬去城里养老。
何老爷子和何老夫人没意见。
他们不想沾染麻烦，便同意了。
这座宅子，原本就是何家的产业。
何云涛的妻妾不敢违逆老夫人和何老爷子的意志，只能任命退出。
赵姨娘的母亲和兄长也无话可说。
何恬和她娘虽然不甘心，但是也没办法。
她们姐妹俩只得搬去娘家居住。
一晃数月，何云涛迟迟未归。
何恬心神恍惚，总觉得何云涛凶多吉少了。
她每天茶饭不思，病了两场。
何云涛的妻妾也很担心，劝她赶紧派人送信去何洲府，问问具体情况。
赵姨娘也劝她。
何云涛妻妾中一位叫王翠兰的，她对何恬最是忠诚，此刻便忍不住道：“二姑奶奶，你就听大太太的吧。”
“凭什么！”
何恬猛地站起身来，厉声喝问王翠兰。
“这些年来，若非大太太护着，二姑奶奶何须寄居乡野之地？如今，大公子犯错，你却想撇清关系，置身度外，岂不寒了大太太的心？”
王翠兰道。
“王翠兰！”
何恬怒瞪她，“你怎么跟主子说话？我是何家嫡女，你只是我大嫂买来的奴婢罢了。
论理我该喊你一声嫂子。
既然是嫂子，你就要尊重我这个嫂子。”
“我尊重你。”
王翠兰冷冷看着她，道，“可是你瞧瞧你做了什么？你不帮忙也就罢了，还想要把这些年攒下来的银子据为己有，你的良心叫狗吃了吗？”
“王翠兰，你别血口喷人！”
何恬指着王翠兰骂道。
王翠兰毫无畏惧反击她，冷嘲热讽道：“我若是污蔑你，我何必跟着大小姐跑过来这里，受你责难？二姑奶奶，做事要凭良心。”
“王翠兰！”
何恬被激怒，扑打过去，狠揍王翠兰一顿。
何玉嫣拦着她：“够了！”
“大姐，你不相信我吗？”
何恬眼睛红彤彤的，哭着质问何玉嫣，“大姐，你也是何家的姑娘。
大哥犯下大错，害死了何家的老爷子和老太太，你也想要落井下石吗？”
何恬的语气，透着凄凉。
何云旭的妻妾都不言语。
何玉嫣冷冷看了眼何恬，淡漠道：“大哥犯下滔天大罪，我不敢徇私舞弊。
你若是不相信我，尽可以不住进来。
这里是祖父祖母留下来的宅子，你若是想要住，我不阻止。”
何恬愣住。
何玉嫣又望了眼她娘刘氏，道：“娘，您先去客房休息。
我陪着婷儿说几句话。”
刘氏满目忧虑：“婷儿，你大姐毕竟是你亲姐，她……”
“娘，你别担心。
我只想和婷儿谈谈，并不伤害她。
你先去客房歇息，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何玉嫣柔声道。
刘氏见她坚持，只得依了她。
待刘氏离开。
何恬咬牙切齿：“你想说什么，快点说，我不会住在这里的。”
“好，不住便不住。”
何玉嫣转身，走进卧室里。
厉霆修随着她进屋，吩咐丫鬟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
他也随着进来，坐在一旁桌边，端正看着她。
何恬抽回自己的手，抬眸盯着何玉嫣看。
她的确很聪慧。
“大姐，我真心求你，放过何湖。”
何恬忽然跪下，哀声求道，“他什么都不知道啊，他只是一个孩子。
我愿意替他承担，只希望你能饶恕他。”
何玉嫣微讶。
随即明白过来，何恬是怕她报复何湖吧？
她的确有杀何湖之心，不过她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何湖虽是庶出，却是爹爹最疼爱的小儿子，是何老太爷和何老爷子唯一的嫡孙。
何家的香火不能断在何恬手里。
何恬见她迟疑，心里升起希冀：“大姐，算我求你。
只要你答应饶恕何湖，让他平安回京，我便答应大姐提出的要求。”
“我若想要他回来，早就动手了，用不着等到现在。”
何玉嫣道，“你误解了我。”
“大姐，我不想和你争辩这些。”
何恬急了，“大姐，我求你了。”
何玉嫣叹了口气，伸手扶了她起来：“我不会对付何湖。
他只是犯下大错，被革职查办而已。
他的官位，是总裁赐予他的，我没有权利将它撤销掉。”
何恬听懂了她的意思。
她惊愕。
“大姐，你是说，你不会追究？”
何恬有点失望，又很高兴。
何玉嫣摇摇头。
“你不是说，他是因为贪墨才被抓的吗？”
何恬又道，“大姐，你是朝廷命妇，你怎能包庇这种恶贼？你这样，如何服众？”
“如果传扬出去，你这个朝廷命妇的颜面往哪里搁？”
何玉嫣沉默片刻。
“婷儿，你还小。
这些事情，不适合你知道。”
何玉嫣笑道，“我不管是不是贪墨。
你要记住，他是我二叔。”
她说完，转身就走了出去，将何恬独留在房间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脸色阴晴不定。
半晌之后，她突然大笑，笑得癫狂，泪流满面，笑声震颤屋顶的瓦砾。
“何湖啊何湖，我从来就不把你当成我的对手。
可是，谁也不知道我的痛处。
你毁了我的一辈子！你不仅仅害死了爹爹和爷爷、奶奶，连我也要嫁给那个恶鬼吗？”
“我恨你！我恨不能杀了你，我要报仇，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何恬喃喃自语，神色狰狞。
她的双目通红。
她在原地徘徊着，眼底闪过一缕凶狠和决绝。
然后，她走出了屋子。
“你们全部退下！”
何恬道，“除非你们想死。”
两个婆子面面相觑。
“还愣着干嘛？快滚。”
何恬喝道。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
吓得两个婆子慌张逃走。
何恬又去了何玉嫣的屋子。
“大姐，我答应你，不会把此事泄露出去，可我要你答应我，不可以找何湖麻烦。”
何恬对何玉嫣道。
她眼眶通红，似乎刚刚哭过，声音沙哑而虚弱。
何玉嫣道：“我不会找他。”
何恬松了口气。
“大姐，谢谢你。”
她又感谢何玉嫣，“我一直觉得你很讨厌，我没想到你会救我。”
何玉嫣道：“我不是在救你。
我是在救何家。”
何恬怔怔看着她。
何玉嫣微笑：“二妹，你不知道，何家在北疆战乱中损失惨重。
如今，何家需要一条船渡过何河，才能活命。
否则，何家就会亡族灭种。
这是我的责任，所以我不会让何湖死去。”
何恬眼睛瞪得溜圆。
她呆愣愣看着何玉嫣。
“......你不会明白的。”
何玉嫣继续道，“我不告诉你这些。
等时机到了，自然会有人跟你说清楚。”
何恬仍是无法消化这些。
她脑海中浮现的画面，是爹娘和爷爷奶奶临终的场景。
她猛然打了个寒噤。
她想起来了，她娘是因为受了何湖和爹爹的蒙蔽，才做下这些糊涂事。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想知道。”
何恬喃喃道，“你帮帮我吧。
我求求你，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