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
松鹤岗。
此处乃是距离京都数十里外的一座僻静村落,整个村子加起来还不到三十口人。
可让张文武没想到的是,就是这三十口人,竟冒着杀头的风险,每日每夜紧赶慢赶将生祠给建起来了。
难不成这帮人都没听说过上回发生之事,不知道建造生词乃是死罪?
“统领大人,此事说来实在有些古怪啊。”
一名士兵来到张文武身旁,压低声音道:“这么个小村子,总的才数十口人。”
“可他们竟不分男女老少,全都参与了此事,为八皇子殿下偷偷建起了生祠。”
“若是说这帮刁民不清楚大梁律法也就算了,可此处距离京都不过数十里,末将实在是不相信,他们从未进过城。”
“而且就算这儿的妇孺不懂律法,村子里总有个识字明事理的吧?”
“真是奇了怪了,若是八皇子殿下早知会是今日这般下场,想来定不会求陛下减免赋税,连末将都替殿下不值。”
“行了。”
张文武同样是眉头紧皱。
沉声道:“不该说的莫要多嘴,小心祸从口出。”
“更何况咱们只是奉旨前来办案,如何定夺自有陛下决策,何须你我 操心?”
说着,他又来到了其中一位村民身前。
问道:“老人家,不知究竟是何人让你们修建的这座生祠,你们可知此举会有何种下场?”
听到这话。
老者连连摇头。
吓得瑟瑟发抖,颤声道:“官爷饶命,饶命啊。”
“草民活到了这把岁数,一直都老实本分,从未做过任何有违法纪之事。”
“至于建造生祠,乃是村长吩咐下来的,在动工之前,村长一一问询了大家伙的意见。”
“想着是为八皇子殿下修建生祠,大伙便没有多想,加上村长许诺每个人都能得到工钱,就更是全都答应了下来。”
“官爷,草民实在是不懂究竟犯了什么过错,难道仅仅只是修建一座生祠为八皇子殿下祈福,也做错了吗?”
张文武闻言摇了摇头。
无奈道:“老人家,你们不仅仅是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私自修建生祠,乃是要杀头的死罪,难道你们村长并未言明此事?”
“话说回来,为何你们的村长一直迟迟未归,难不成已经畏罪潜逃了?”
老者猛地抬起头。
吓得脸煞白,身体更是都得跟筛糠一样。
其余村民也亦是如此,万万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为建造生祠出了几分力,想着赚些铜板补贴家用,却犯下了杀头的死罪。
可他们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村长当初要隐瞒真相,欺骗大伙说此事并无风险?
若是早知如此,就是给他们天大的胆子,也绝不会触碰一砖一瓦,更别说不分昼夜将生祠给建起来了。
顷刻间。
所有村民纷纷发出哀嚎,磕头求饶。
“官爷饶命啊,求您念在我们愚昧无知的份上,放我们一马,我们给您磕头了!”
“不是有句话叫不知者不罪吗,若是我们知道这是要杀头的罪名,绝不会掺和进来,官爷饶命啊!”
“说的没错,这一切都是村长牵头,官爷就算要抓也应该将村长给抓走,莫要拿我等无辜百姓撒气啊。”
“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有本事怎么不将村长抓回来,我就说怎么从清早就没见过他人影呢,想不到他的心肠竟如此歹毒,这不是想将大伙都给害死吗?”
见群情激奋。
张文武一时间也大感头疼。
在禁卫军待了这么多年,他还从未遇上过如此古怪之事。
可方才自己已经仔细查看过,也询问了此处村民,并未受到其他人的指使,全都是自愿出力为八皇子修建生祠。
唯一的疑点,就出在这个村子的村长身上。
想到这点,他当即对身旁的下属问道:“如何,可将村长找出来了?”
“这……”
下属脸色复杂。
刚打算开口,却见另一名士兵匆匆跑来,拱手道:“统领大人,有发现!”
“在距村子百米外的一处山崖下,末将发现了一具老者的尸体。”
“若是不出意外,那人应该就是这村子的村长。”
“什么?”
张文武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诧。
天底下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自己正打算将村长找来问话,对方却莫名其妙死了?
于是他当即追问道:“尸体现在何处?”
“还有,你等速速到山崖下,看看是否能有什么发现。”
“不知为何,本将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回禀统领,末将早已仔细勘察过,附近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士兵弓着身子,摇头道:“发现尸体之时,老者的身上还背着一个药篓,想来应该是在山崖上采药,失足坠落而亡。”
“虽说末将也觉得此事有些古怪,但从种种迹象来看,应该并无其他人暗中操控指使。”
“不知您是否要亲自查验尸体?”
张文武神情凝重。
对于自己手底下带出来的兵,他自然是一万个信任。
难道,此事当真是这个小村子的村长自作主张,发动全村上下一起将生祠给建起来了?
思来想去,他也得不出任何头绪,只能轻叹一声,道:“不必了。”
“既然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清楚,那就将这些人带回去吧。”
“本将尽快将供状上呈到陛下手中,该如何处置这些村民,陛下自会定夺。”
与此同时。
御书房内的梁帝,亦是眉头紧锁,心情复杂。
他看了一眼身旁候着的老太监,缓缓问道:“胡德友,你觉得此事该如处置?”
“老八的生祠已经修建完工,如今闹得京都尽人皆知,想必明日早朝满朝文武定会上奏,逼着朕严惩老八。”
“上回朕饶了老八和那几名工匠,已经让朝中这帮大臣觉得朕有所偏袒,将大梁律法和祖制视为儿戏。”
“若是此次再力保老八,只怕要引得朝堂动荡,甚至就连那些老东西们,也会沉不住气吵着入宫见朕。”
“这帮刁民,还真是给朕出了一道难题啊。”
胡德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位大梁君王的脸色。
见陛下有的只是为难,没有丝毫气恼。
他的心中再次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跟在陛下身边数十载,什么时候连私自修建生祠这等重罪,都能轻易饶恕了?
由此可见,当日在这御书房内,八皇子殿下一定是亮出了什么惊人的底牌,所以才令陛下再三容忍。
究竟是什么秘密,能让陛下这般偏袒,闹到如今这个地步想的并非是将事情压下来,反而想着该如何保全这位八皇子殿下?
不过,胡德友终归是跟在梁帝身边的老人。
当即硬着头皮,躬身道:”回禀陛下,老奴不敢妄言。“
“不过事关重大,生祠已经建起来了,此乃不争的事实,谁也无法掩盖。”
“您唯有给出一个妥当的态度,才能稳住满朝文武,八皇子殿下这回,您恐怕是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