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儿闻之失色,亚子还不知道李柷的身份,容少卿收归旧部的事情,亚子已经知道,如果不是他是亚子的少时恩师,又与李克用有旧时的情谊,晋阳城里岂能容许他人豢养亲兵?
不以谋反罪论处也要诛灭九族的。
她轻叹一声:“爹爹,你难道非要坚持兴复大唐,扶立李柷吗?大唐早已经易主了,亚子才是将来的后主啊!”
容少卿眼光一闪,“女儿为何要这么说?难道亚子他有意当皇帝?”
蓉儿心里一惊,她无意间说出此话,可不能令容少卿误会,忙心神一敛,道:“爹爹多虑了,亚子并无此意,而且晋王如今仍然使用旧唐的名号,心里还是以大唐天子为尊的,而且他也几次说过,他在世一天也绝不会自封为王,他还发下檄文誓要驱除朱温,重新兴复大唐江山呢。”
容少卿这才放下心,道:“那不就好办了?只要他们愿意扶佐李柷登基,在晋阳成立后唐,我自会拼死效力于他。”
蓉儿拗不过他,只好换另一种思路开导他,“爹爹,若是晋王逝去,由李克宁继晋王及河东节度使之职,他还会容得下我们吗?恐怕是晋阳我们也无法呆下去了,现在晋阳做为我们的立足之地,我们帮助亚子就是在帮我们自己,等亚子当了晋王,总领河东,我们再想办法,但你现在不帮亚子,怕是连此最后的机会也将失去了。您一向精于谋略,难道这种情势还不清楚吗?”
蓉儿的一番良言苦劝,令容少卿不得不面对事实,那就是他们还是处于寄人篱下的局面,他们除了晋阳,哪个地方还能容得下他?
他慢慢踱步,半晌才道:“容为父再细考虑一下。”
天色已经黑透,容少卿担心路上不好行走,令铁猛收拾出一间客房,让蓉儿在此住上一晚,天明再走。
蓉儿心中有事,在床塌上辗转么侧,无法安眠,夜半走出院子,望着天上的一弯明月,心事重重。忽然听到一阵幽怨的萧声,便寻着声音向不远处的小树林走去。
待她来到树林,萧声突然消失,她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忽听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折身回头,望见一个人影,走到近前,她才看清,原来是李柷。
李柷也是睡不着,他手持一支紫竹萧,正在林中望月弄萧,一舒心中的郁闷之气。听见有人走近,便隐身于树后,看清是蓉儿,月华中突然心里一荡,大着胆子走了出来,道:“蓉儿姑娘也无法安睡吗?”
蓉儿不言,望着他,忽道:“李柷,你不要这样子,好吗?”
她慢慢走到李柷身前,轻轻地拉住他的手,道:“李柷,你在我的心里一直是呆儿,你不是一直叫我姐姐吗?为什么现在对我这么生份?”
两手相握的温暖,令李柷想起这些日子他对蓉儿的思念,寻觅,跟随和守候,蓉儿又知道多少呢?他竭力控制住情绪,将手抽出来,扭过头道:“我不想把你当做姐姐,我只想和别人一样叫你蓉儿,我喜欢你,爱你,你真的不知道吗?”
蓉儿一时怔住,她真的不知道这个少年对她以有如此之深的感情,“呆儿,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她双手扶着李柷的双颊,两人双目凝视,久久地,蓉儿才道:“爱,是要两情相悦的,我当你是弟弟,是最好的朋友,可是,我不能爱你啊!”
“为什么,难道我就不如那个亚子?”李柷怒吼道。他猛地退后几步,别过的脸上流满泪水,“我知道了,我现在只是个废人,是个流落他乡的呆子,我配不上你,亚子他是将来的晋王,是一方诸侯,哈哈,我算什么?我只不过是个任人践踏的败国之君!”他胸口急剧的起伏着,半边受伤的脸可怕的狰狞,在月光下令人心惧害怕。
蓉儿喃喃道:“你知不知道为了救你,我付出了什么,容家家破人亡,我远离家乡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如果不是为了救你,我还在家里舒舒服服的当我的大小姐,生活无忧,没有战争没有恐惧,我又为了什么?”她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淌了下来,为了眼前的这个人,她不后悔,她的到来也许就是应在这个人身上,如果没有他,她又何必走这一遭呢?
“我救你出来,不是让你这么糟蹋自己的,你这么活着,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李柷噙出一丝苦笑,“姑娘救了我,在我却是不如死了的好。”
蓉儿望着他怆然离去的背影,掩面蹲了下来,她将自己抱紧,独自成为月华之下的孤影,树林中传出伤心的泣声,“呆儿,亚子,你们两人,我到底应该帮哪个?”
亚子这边秘密布局的时节,存颢也在暗中蠢蠢欲动。
在他的私宅,孟氏又一次悄悄而至。
房中嘻笑片刻之后沉静了下来,孟氏的腹部已经明显的鼓起,存颢一把将她抱在腿上,右手隔着小衣轻柔地抚摸着她腹中的胎儿,“你说,那老头子已经相信了?”存颢问道。
“那是当然,你以为我孟氏是干什么吃的?只要我略施小计,老头子还不乖乖就范?”孟氏哧哧笑着。微微发福的脸上油亮亮的,即使怀着胎儿,她也不想安分。
“别闹,现在不比往日,小心伤了儿子!”存颢将她的手拉开,现在让她顺利的生下儿子才是正事,至于她,存颢早就没了兴趣。
孟氏浑然不知存颢的心思,犹自喋喋不休地说道:“老头子的宝库里藏了不少的宝贝,他还亲自开了库房,送给我好多金银着饰呢?”她伸出手腕,展示着皓腕上戴着的玉镯。
“你去宝库看过了,老头子带你进去了?”存颢被玉镯的光润吸引住,目光中闪出丝丝贪婪的本色。
“还没有,不过是早晚的事!”孟氏突然想到了什么,盯住存颢道:“你可别打什么主意啊,那里的宝贝全是我的,你想都别想。”
存颢哈哈大笑,到时候,所有的东西都是我存颢的,他心道,嘴上却哄她道:“那是,只有我的孟氏才配得上那些稀世珍宝!”
两人又是一阵嘻笑,好似面前堆满了金山银海,任他们取用。
存颢看她乐得在怀里乱颤,将她又抱紧了一些,俯在她耳边道:“你不是我李嗣源、李嗣昭兄弟的妻妾很好吗,让她们在床侧上吹吹枕边风?”
孟氏看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道:“你是说,让这些女人说服他们的夫君站在我们这边?你太聪明了!”
存颢得意的笑了起来,两人谋划许久,让宁王那老东西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个生意,合算。
宁王爷府里,这天从早上起来就洒扫庭院,管家按孟氏点的单子备了不少精致的点心果品,连西域进贡的红葡萄酒也拿出来两大箱,府里的婢女仆人忙个不停,私下里悄悄议论,这不年不节的,大摆宴席是为哪般?
快到中午,几辆香车前后跟脚一样的到了宁王大门前,从车上下来几位珠光宝鬓的女人,一个个香气纷纷,体态妖娆,在随从婢女老媪的前呼后拥下轻迈莲步,进到院子,只见孟氏顾不得腹大腰圆,扶着后腰迎了出来。
“几位姐姐,快进厅室,我早就备好了点心果品,等着几位姐姐呢!”
几位美妇人被她迎进厅时,其它的婢女婆子给带进了偏屋,另有人好生招待。
宁王爷避了出去,这种场合他自然是不方便出面的,一切交由孟氏安排即可。
孟氏俨然当家的主母,真正的宁王妃正一肚子闷气呆在房里,宁王下了命令,今天是孟氏风光的日子,其它人全给我在房里呆着,不许出头露面。
厅里簇新的窗棂上是新糊的棉纸,名贵花瓶上插着今春刚刚绽放的桃花,阵阵的桃花氛香沁入心脾,令人陶醉。
几个妇人分别是大将李嗣源的正室谢夫人、李嗣昭的侧室马夫人,还有晋王其它几个养子的侧室夏夫人、安夫人等等,屋里一阵莺声燕语,大家论了大小分别落坐,她们几人都是常在一起玩乐的,这次一起在宁王府里见了面,少不了一阵的叙旧。
孟氏安排的很是体贴周到,她连李嗣源的正室喜欢的茉莉香片,李嗣昭的如夫人喜欢的热红豆羹都准备了,另外几人也分别送上了春茶。
桃花香气泌入鼻吸,令这些女人面如粉桃,似一个个春心荡漾的野猫,厅里也没有男人,北方女人的爽朗性格又格外的野性十足,说话顿时无所顾忌,如果给男人们听见了她们的话,也会觉得脸红耳赤。
孟氏特意采了许多的桃花,桃花特殊的香气能让人头目昏然,迷失神智,她看着眼前这些女人个个红粉粉的笑脸,终于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各位夫人们,我们都是自家姐妹,今天孟氏我请大家来,不仅是为了喝茶谈天,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和姐妹们商量。”孟氏看时机差不多了,放下手里的榛子说道。
大家听她一说此话,都停下伸向盘子的手和大嚼着的秀口,厅里安静下来。几双被桃花熏得几乎迷醉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孟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