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四日,春分,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个人,从东方而来。”
“待上半日,温一壶酒,饮一半,然后向西而去。”
“剩下的半壶,被我留下,埋在了门前老柳下。”
“每年埋酒时,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老柳醉舞,最是绝美。”
.........
“初六日,惊蛰,每年这个时候,同样会有一个人,从东方来。”
“不过,她不是来找我的。”
“她是来唱戏的,我不懂。”
“因为,她总是对着自己的影子唱戏。”
“很好听,她也很美。”
“从那时起,我便爱上了她。”
.........
“十二日,夏至。”
“正午,阳光最烈的时候。”
“我这来了一个人,我未曾见过的人。”
“问我要了半壶酒,但,我没给。”
“因为,这半壶酒,我要埋于老柳下。”
“然后,他便独自舀起半壶水。”
“一碗接着一碗的喝,喝完后,他醉了,就那般趴着,在这躺下了。”
“我不懂,水很凉,怎会有酒好喝,又怎会醉人。”
“深夜,我也尝试喝了半碗水,很凉,真的很凉。”
“一股寒气,从嘴里蔓延,最后收拢在心湖。”
“然后,我也醉了,脑袋昏沉,倒了下去。”
“迷糊间,我好像看见,有光影一闪而过。”
“红色的光影,很好看,在这翩翩起舞,然后消失不见。”
.........
“十八日,冬至。”
“又有人找来,是对夫妻。”
“他们很古怪。”
“浑身裹满了黑袍,也不说话。”
“坐下后,便问我会不会杀人。”
“我说会,他们便要我杀了他们。”
“但我拒绝了,虽然我很擅长杀人。”
“我拒绝后,他们便问我要了一壶酒。”
“说是喝醉后,便自己动手。”
“然后,他们便一直在我这住了下来,未曾离去过。”
“因为,他们根本就喝不醉。”
“我知道,他们不想死,所以很清醒。”
.........
“又一年春分。”
“初晓十分,那人又从东方出现。”
“这次他来得很早。”
“不过,他这次并未问我要酒,而是自己带来了一壶。”
“说是人间仙酿,要请我喝酒。”
“我拒绝了,我忽然不想喝酒了。”
“因为,我没有剩下的半壶,埋于老柳下。”
“便也见不到老柳醉舞,会很不高兴。”
“可他并不在意,自顾自地喝了半壶,留下半壶。”
“这次,他没有纵马西去。”
“因为,他醉了。”
.........
“后来,来找我喝酒的人,不再来了。”
“我也没有了,剩下的半壶酒。”
“老柳不再醉舞,我,很难受,剖心剐肚。”
“然后,我疯了。”
.........
“再后来,唱戏的人,也不再来。”
“而我,忘了一切。”
“自己温酒,醉生梦死。”
“倒是那对夫妻,一直在,不曾离去过。”
“但是,每年老柳抽芽时,我都会想起一个人。”
“然后,我笑了。”
.........
“冬至。”
“那个我不认识的人,又来了。”
“不过,他并不是夏至来的,而是冬至。”
“但是,我已经忘记了很多事,只记得,喝水会醉,也很凉。”
“那人依旧喝了半壶水,然后将剩下半壶,埋于老柳下。”
“老柳醉舞,依稀间,我好像记起了一些事。”
.........
萝尸坊市。
于狄和汪盈盈来到此处,开启了这坊市的阵法,然后便往灵宝阁而去。
来到灵宝阁最深处,两人手中法诀一捏。
便见周围空中有符文生成,一阵盘旋后,便化为了一个巨大的阵图。
这阵图才生成,便将萝尸坊市内的一切全部泯灭,这里就变成了一处混沌空间。
“汪妹,迅速祭出未亡人。”
做完这一切后,于狄逼出三团拳头大小的精血。
随着他手中法诀的变化,那精血便化为了三道符术,然后赶忙喊道。
闻言,汪盈盈祭出那透明状的未亡人。
应该是被他们用秘术制住了,已经觉醒的未亡人,却好似昏了一般,没有反应。
随着往盈盈的法诀变换,那未亡人好似活过来一般,在空中一阵舒展手脚。
然后也开始掐诀,手中法诀飞快的变换。
不一会儿,无数的红蝴蝶自他身上飞出。
好似一条飘舞的丝带一般,在这空间中不断飞舞延伸,直至看不见尽头。
“走吧!狄哥。”
汪盈盈说了一声,便率先跳上了那红色蝴蝶组成的丝带。
闻言,于狄也飞身上了丝带。
两袭黑衣,就这般慢慢远去,逐渐变为了两个细小的黑点,消失在了这混沌空间的尽头。
而那未亡人则停留在最后,待两人彻底消失后,才化为了一块令牌。
哐当一声,落在了那丝带上。
所有的蝴蝶便开始红光大放,最后那丝带化为了一只巨手。
卷起那令牌,往于狄和王盈盈消失的方向,疾驰而去。
几息之间,便化为了一颗细小红点,最后彻底消失不见了。
这混沌空间一下子就寂静了下来。
然后又慢慢恢复成了萝尸坊市的模样,阁楼林立,却好像一座座坟墓。
一刻钟后,那混沌空间内,便有一道道声音响起。
“来了啊!”
“嗯,来了!”
“温酒?”
“不了,我喜欢喝水。”
“水好喝吗?”
“不知道,但是我喜欢喝水。”
“习惯了?”
“也许吧!”
“好!我去热水。”
“不了,凉的好喝。”
最后这话音才落,便想起了一道吞咽声。
紧接着,又是一道道吞咽声。
“啪嗒!”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跌到在了地上。
然后便是一阵嘈杂的声音,听不清楚,但是吵得人心烦意燥的。
而此时,那红色蝴蝶组成的丝带上,于狄和汪盈盈还在往前走。
他们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
一路走来,汪盈盈有好几次都想要放弃。
可于狄好似找了魔一般,不肯放弃,总是拉着她继续往前去。
无奈之下,她也只得继续跟上。
而每当汪盈盈想要放弃之时,总会有一道声音,自于狄识海中响起。
“快了,真的快了。”
这声音才起,他便又恢复了原先的斗志昂扬,继续抬脚走了下去。
而那未亡人,好似被他们忘得一干二净。
他们的目的就只有一个,走下去,进入望魂乡,得到灰烬道则。
一处不知名的沙漠,无边无际。
风大时,吹得漫天黄沙飞舞,让人看不清方向,一片朦胧。
风小时,好似有一位巧夺天工的雕刻师,在细心的雕琢着这片无垠的沙漠。
细腻的纹路,好似女子的肌肤,光滑,诱人。
在这无垠沙漠的中央,有一座破烂的客栈,孤零零的,没有招牌。
风沙将木门击打得坑坑洼洼的,此刻正嘎吱嘎吱的响个不停。
这破烂客栈,好似随时都会倒塌一般。
但它却一直坚持着没有倒下去。
好似在等什么人,也好似在送什么人。
已经矗立了不知多少岁月,浑身斑驳。
而此时,很远处,有一人缓缓走来,看不清面容,头戴草帽。
许是风沙太大,脸上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漏出干裂的嘴唇。
身后长长的足迹,很快便被风沙掩盖,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这人步履蹒跚,却走得异常坚定,腰间酒壶晃荡。
听得出来,里面装满了酒,但他却不肯喝上一口,润润嘴唇。
因为,还不到时候,没遇到对的人,酒的味道便不对,也就不好喝。
这人走了不知多久,但肯定已经很久了。
因为,在那客栈门口,同样也有一人站立。
撑着伞,但风沙太大,伞面已经被打得破碎不堪。
毒辣的阳光从那些裂缝中漏下,刺得那人焦黑的脸庞,光影斑驳。
可她就这般站着,一动也不动,撑伞的手,已经僵硬。
因为撑得太久了,已经忘记了放下,也已经习惯了这样。
她那一双草鞋,已经布满岁月的痕迹。
只剩下些许鞋底,掩埋在了黄沙之中。
漏出的脚,已经污浊不堪,满是污垢。
从她脚趾上,已经长得扣进黄沙中的指甲来看,她在这,已经站了不知多久。
从她这身段和面容,依稀可以看出,她原本肯定很美,不可方物。
不远处,一颗老柳,早已经枯死,干裂得已经腐朽。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的风沙中,隐约有一人影出现,走得很缓慢,但坚定不移。
而这时,那撑伞女子笑了,果然美得不可方物。
“来了啊!”
【作者题外话】:她好似在等什么人,也好似在送什么人。
“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