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飞鸿知道南灵晚上还是睡得很晚以后,终于使出了强硬手段。晚上他让王姐将小王子抱到婴儿床上去睡,然后要求南灵躺下做深呼吸。
南灵无奈地说:“睡不着,不管怎么做深呼吸都是没有用的。”
“那也好过你对着电脑瞎看,更睡不着。”
南灵无法,按照他说的,开始做七次一组的深呼吸。
萧飞鸿坐在床沿边,温柔地劝解说:“有些事,光是忧愁是不会有结果的。对于伤害了你的人,你不去要他给你个交代,却只是这样地折磨自己。受伤害的除了自己以外,就只有关心你的人。”
南灵嘴硬道:“我没有折磨自己,我只是睡不着。”
“你知不知道,看到你这样封闭着内心、蜗居着过日子,我很难过,却又无能为力,你心里的病,我治不好。”
南灵叹息道:“你没有必要这样想,你也可以不要管我,过个一年,或者两年,我总会好起来的。没有什么伤痛是时间治愈不了的。”
“对你而言,一年或是两年,都不是漫长的日子。可你有没有想过,对小王子而言,这一两年有多么的重要?他一天天地长大了,也会看出来他的妈妈不开心。你就要一直这样憔悴下去,等着时间来治愈伤口吗?你真的希望他每天面对的都是一个一蹶不振的妈妈吗?”
只要在南灵面前提到小王子,她的反应就会非常大。
萧飞鸿见她面色几变,有所动容,马上继续道:“我知道你还不能从过去里走出来,但是你可以再努力一点吗?你知道今天小王子已经扶着茶几学走路了吗?你却只顾着哀伤,这样的状态,真的能让他有安全感吗?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话,还有精力去爱他吗?”
听到“爱”这个字,南灵的眼泪就掉了出来,她几近崩溃地说:“我爱他,我很爱他啊!”
萧飞鸿心中有些疼痛,她的眼泪,总是让他疼痛的。更让他忧虑的是,这个“他”,他怀疑指的不一定只是小王子而已。
他不能让南灵继续这样逃避下去了,生活是一条单行线,耽误了的人生,都是不可重来的,不过好每一天,将来一定都会后悔的。
他宁可南灵现在讨厌她,也不希望她将来后悔,在小王子成长最关键的时期,没有给他最悉心的陪伴。
萧飞鸿一直等到南灵睡着了才走的,她哭累了,她也真的是太累了,就连睡着了,眉头都是紧锁的,仿佛又被噩梦魇住了。
他拍着她的背轻声说:“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第二天,萧飞鸿去看南灵的时候,她明显有精神了一些,正在喂小王子吃饭,见到他的时候还笑了一下说:“花呢?你今天忘记买了吗?”
萧飞鸿简直看呆了,他有多久没见她笑过了?
他一心想赶紧早些过来看看她,都忘记该换新鲜的花了,忙说:“我吃了饭就去买。”
南灵说:“我和你一起去吧,看看有没有我喜欢的桔梗花,选两枝。”
买花,本来是萧飞鸿想要给家里增添一点色彩,也有心想让南灵看看美好的事物,放松下心情而做的一件事,现在她真的习惯了这件事,并开始参与其中的时候,萧飞鸿这段时间来的努力,终于有成效了。
这是南灵第一次主动提说她要出门。
出门的装扮依旧是穿着她大大的运动服,披散着头发,也没怎么打理自己,只是那些XL号的衣服现在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空落落了。
萧飞鸿虽然也是一身运动套装,可是他的头发浅浅的,身材精瘦,显得很有精神。
两人走在一起,还是引来不少注目,大家都在奇怪,那个看着挺不错的男人怎么会牵着一个那么邋遢的女生出门。
萧飞鸿和南灵选好花以后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歇脚,南灵望着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感觉有种完全无法融入的疏离,她和这个社会,隔绝得太久了。
难得她愿意从坚硬的壳里爬出来透口气了,萧飞鸿趁热打铁地说:“我不会说安慰的话,昨天还惹得你伤心了。可我还是希望你知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我帮你一起扛,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
他希望能为她增加一些安全感,让她愿意踏进正常的生活节奏里,然后慢慢地走向全新的未来。
南灵转头望着萧飞鸿的时候,眼里已经满是泪水了。
她伸手捏着他橙黄色的衣服领子,一笑,眼泪就跌了出来,她说:“你穿的都是些什么奇怪的衣服啊?真是一点品味也没有,明天我陪你去买新衣服。”
萧飞鸿说:“好,我们去买新衣服。”
萧飞鸿和南灵约好去买衣服的那天,他有事耽搁了。
南灵接到他的电话,他说要将行程推到下午,她说:“好,那就下午,上午我去办别的事。”
下午两人见面的时候,都是一愣。
南灵上午去把头发剪了,按照她的话说就是:“那把长发一点光泽都没有,不要了,重新留。据说耳根到下巴处短于六厘米的人才适合留短发,你觉得我留短发好看吗?”
萧飞鸿不知道她是不是符合“耳根到下巴处短于六厘米”这个长度,他只知道,南灵怎样都好看,哪怕她胖了、憔悴了、长痘痘了,她是南灵,那就够了。
萧飞鸿的脸颊有些红肿,南灵非常奇怪,问他是怎么了,他也支吾着没有讲。
南灵猜不透,冥思苦想了半天最后问道:“不会是一杨找你打架了吧?你都被打到脸了,你得把他打成什么样了啊?”
南灵会这样轻易地提起穆一杨是萧飞鸿没有料到的,但是他摇头说:“不是他。”
萧飞鸿本不想说的,但是南灵一直蹙眉望着她,为了不让她过于担心,他决定稍微让她知道一点,于是说:“是舅舅打的,为我们家里的事,和你没有关系,别瞎想。”
这话真假参半,南灵却是信了,她本不是个会怀疑萧飞鸿的人,更何况,从小她就知道萧飞鸿有一个很严厉的舅舅,舅舅要教训外甥,不管理由是什么,都没有她置喙的余地。
萧飞鸿的脸确实是萧寒打的,原因却是南灵。
萧飞鸿的妈妈,是一个美人,古典型美人,她的气质微凉,性格温婉,对朋友,很真诚,却也很自闭,她不喜欢与外人过多地接触,交际圈非常狭窄。
萧飞鸿长得像妈妈,却不是穆一杨那种精致张扬的好看。
他有一张清俊的脸,深邃迷人的眼,可他经常都是不苟言笑的,对不熟的人也并不和蔼可亲,大多数员工都觉得他很难接近。
有些刚好喜欢高冷型男生的女职员知道他一直没有女朋友以后花痴地说:“你们不觉得萧总很迷人吗?他有种禁欲而自持的气质,太让人心醉了。”
大家都觉得,会喜欢冰山男人的女人都是典型的受虐型人格,所以没人迎合她的品味。
在他们眼里,萧总只是不屑为“谈恋爱这种幼稚的事”花时间,他的时间都奉献了给了自己的事业。
殊不知,人家谈恋爱不过是花钱、花时间而已,萧总谈恋爱,那是用尽生命,力排众议,一意孤行。
昨天,萧寒的车路过此地的时候碰巧看到南灵和萧飞鸿在一起,而且,姿态亲密。
今天萧寒将萧飞鸿找去问话,萧飞鸿一开始怎么都不说原因,只让萧寒不要管,他自己有分寸。
谁知道萧寒会为此动了真怒,打了萧飞鸿以后还教训道:“别以为你现在大了我就管不了你了,你再敢招惹南灵我亲手打死你。”
萧飞鸿却是极固执的,他大概说了南灵遭遇的事,然后不管不顾地问道:“舅舅,灵儿发生了这样的事,现在她需要我,我也想照顾她,这有什么不对?”
萧寒气得恨不能亲手打死他,指着他气愤地说:“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别说南灵和穆一杨还没有离婚,就是离了婚也没有你什么事!”
“我为什么不可以和灵儿在一起?”
萧寒因为这句话,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望定他说:“你有什么资格和她在一起?”
萧飞鸿激动了起来:“为什么我没有资格,我是一个正常人,物质上来说也算富裕,为什么我不可以爱她?”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了南家的地位?你想让南家蒙羞吗?”
萧寒这话,说得很隐晦,但是萧飞鸿对他自己的出身哪会不敏感呢?
他挫败地低着头说:“舅舅,为什么你要这样羞辱我?我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就应该引以为耻吗?这不是我的错,我不应该遭受这样不公平的对待。爱一个人有错吗?爱一个人需要资格吗?”
看着自己的外甥陷入这样的苦恋,萧寒也不禁叹出一口气来,他终究软和了态度说:“你干妈不会同意的。她那么爱你,从小就对你很好,如果你真的懂得什么是知恩图报的话,就不应该让她为难。”
萧飞鸿也很尊敬他的干爹、干妈,他俩比他的亲生父母对他都还要好,他是一个知道感恩的人,可是,知道身份落差又如何,知道未来艰难险阻又如何,心不由己,交付出去了,早就已经收不回来。
萧飞鸿望着萧寒的时候,眼神已经决绝,他说:“从我出生至今,只有灵儿对我不带任何偏见,她觉得我和她是一样平等的人,没有比谁高一等,也没有比谁低一级。从那天起,我这一生就没有别的所求,惟愿她一世安好。现在她不好,我就会守在她身边,直到她不再需要我。”
年轻人的世界,若没有点血性、冲动和执着,那也是枉自年轻了一回。
萧寒知道这种事,打也好,骂也好,都是没有用的,只会让萧飞鸿越来越固执己见,最后他只告诫道:“你必须记住一件事,南灵是你的妹妹,以前如此,以后也是如此,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萧飞鸿的眼里,有一瞬破碎的光,他敛了敛眼神,低头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