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一杨抱着花束进来的时候,迎头就遇上了那群还半裸着身体的少年。他们刚刚才兴奋地拍完合照,高挑美少年们像一堵墙一般。他们嬉笑着问他找谁,穆一杨说找南灵。
那群美少年早就看到青岚和Chad进来了,却没见到平日天天出现的萧飞鸿,现在又来一个眉目如画的男人要找南灵,于是恶作剧地大声问道:“Ling,他是你的新欢吗?”
南灵一直忙着还没来得及换下压轴的那套婚纱,闻声转过去的时候裙摆轻漾,似一朵雅致的白色玉簪花。
她静立在那里,端庄若古希腊女神。
看清抱着巨大花束的人是穆一杨以后,南灵露出了一个迷人的笑容,她说:“向大家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丈夫,穆先生。”
南灵天天和那群模特儿混在一起,她也能用英语作简单的介绍,亦或是,她一直在等着这个介绍的机会,所以那句话她用英文说出口的时候,连半点阻滞都没有。
一群金发碧眼的美少年惊呼了一声,再也没敢说话了,在全世界的任何文化里,婚姻都是不可以开玩笑的,所以他们很后悔刚才的调侃,纷纷换好衣服匆忙离开了。
青岚见穆一杨来了,想着人家小两口免不得要亲密一番,于是拉着Chad说:“我们去After party上玩儿吧。穆风也在那里,我要去和他聚一聚。”
后台很快就只剩下穆一杨和南灵两个人了,这就是他想要的,加之刚才南灵的介绍,也是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 ——她说,我是她的丈夫。
——她没有放弃我们的婚姻。
穆一杨的心中竟是充满窃喜的,事情比他想像的要好得多,于是态度和软地说:“我记得你说过,很喜欢‘戴安娜’这个品种。祝贺你,今天的表演很棒,明天你就会占领各大媒体的版面了。”
南灵将花接过去,哼笑了一声说:“‘戴安娜’,真讽刺。你第一次送我的就是这种花,或许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注定了我们的结局。你说,戴安娜她就算贵为王妃又能怎样呢?还是敌不过第三者和男人的薄情寡义。”
南灵以为她已经做好了足够充分的心理准备,再见到穆一杨的时候,她要拿出高高在上的姿态羞辱他,尽情地羞辱他,不管不顾地羞辱他。
可是,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她竟然心中一痛,想的只有一件事 ——一杨瘦了。
她觉得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太犯贱了,这种犯贱的态度让她很气愤,万分气愤,于是马上调整了姿态,高傲地讽刺他。说到最后她更是怒从心头起,心绪难平,以至于激动地将花远远地丢到了地上 ——我不要做戴安娜,不要像她一样容忍那么多年,也不想要卑微地去挽回破碎的婚姻。
穆一杨的眼角跳动了一下,他早就决定了,今天的姿态一定要放低一点,是他先犯了错,所以,他得忍让。
他伸出手去想握南灵的手,她却像是躲脏东西一样地避开了他,然后蹙眉瞪着他,完全是一副“你别碰我”的表情。
穆一杨讪讪地收回手来说:“我们谈一谈吧。”
“好。”
穆一杨听她回答得铿锵,就知道这场话不好谈,要怎样才能让她消气呢?他还不知道办法。但是,他相信,他和南灵的感情仍然在,肯定在,他们还有着坚不可摧的过往,所以,他只要努力尝试,一点一点地靠近,总能求得她的原谅。
他尽量心平气和地说:“刚才,我听你说我是你的丈夫。既然你还承认我们的关系,就跟我回家吧。我们一起去接小王子,回家吧,好吗?”
南灵毫不犹豫地说:“在我和你正式签署离婚协议以前,你当然是我名义上的丈夫。不仅如此,我还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丈夫,我要告诉他们你是怎样地背叛了我们的爱情,我们的婚姻!我这么努力终于成名了,就是要让更多人听到我的声音!你不要跟我提小王子,这辈子你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他!”
穆一杨简直被南灵的话吓得愣住了,他以为,她那样介绍他,是对他的认可,是给他一个台阶下,去挽回两人的婚姻。他完全没有想到不过是一场小小的暧昧,都过去这么久了,她竟然还这样决绝地要报复他。
穆一杨终究是不习惯求人的,更不习惯低声下气,他的耐心有些见底了,蹙眉问道:“你想怎么样?”
“我想将我遭遇的全都还给你,我要你对我的痛苦,感同身受。”
“你要找人搞婚外情,就为了报复我?”
“有合适的对象的话,我做得出来。”
穆一杨又伸了一下手,南灵却马上向后退了一步,看他的眼神也充满了戒备 ——何时开始,他想挽留,却是将她越推越远了。
他有些挫败地叹息道:“南灵,我找过你,可我找不到你,你走得那样决绝,你对我那么绝情。”
南灵讽刺地笑道:“说得好像是我错了一样。”
穆一杨觉得很头疼,长久以来,他的头都很疼,现在,更是疼痛欲裂。
他觉得累了,也已经够了,他不顾尊严地来求她原谅,却发现她长久以来想着的是怎样对他展开报复。如果两人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任何挽留的必要吗?他的答案是 ——没有了。
再开口的时候,穆一杨的语气已经是极度的冷静了,他说:“我们,别再这样互相折磨了,体面地结束吧。我有错在先,所以一直等着你的离婚协议。南灵,八个月了,你不声不响地走了八个月,若不是顾虑到你爸爸的身份,事情闹开对谁都不好,我不会忍你这么久。”
南灵“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她说:“说得好像你爸爸就不是名人,我就不用顾忌他的面子一样。请问你能不要把你的自私说得像是在为别人着想吗?”
穆一杨从来都不知道,南灵还会挖苦人,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说:“我不知道,原来你是这样尖锐的人。”
“那都要感谢你,让我学会了尖锐,也学会了坚强。既然你让我变成了这样,就不要埋怨我这样对你 。”
穆一杨知道,不管他说什么,南灵都会将错误全部归算到他的头上,他和顾小果的暧昧就是一场蝴蝶效应,他们的一次振翅,让南灵的世界产生了狂风暴雨。
他有些无力地说:“我想我们的谈话已经可以结束了。”
他已经有些不认识南灵了,她的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锐利,她也从不曾这样带着恨意和愤怒看过他,她绝对不会说出让他不愉快的话。
她总是温温软软的,就连两人之间有了矛盾也从不与他争执,总会在第二天太阳升起来之前就原谅了他,她总是春风和煦地对着他笑,让他的心情也跟着大好了起来。
他喜欢那样的她,那样的她去哪里了呢?
对于穆一杨表现出来的挫败,南灵心中却毫无胜利的快感,伤害自己的爱人,本来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
可她终究冷硬起了心肠,对他宣布道:“谈话可以轻易地结束,但是关系不行。你作为我的丈夫,就请好好地担当起这个身份,我接下来要做的一切,还请你拭目以待。”
萧飞鸿刚才接到了一个很纠缠的电话,龚大伟喝醉了,大晚上地打电话来跟他缠绕不清,控诉他只顾着南灵就不管公司的死活。
这大半年的时间了,萧飞鸿就是两天打渔三天晒网,很少去公司,搞得龚大伟无法继续做他的清闲副总,整天累死累活的,拼得都要爆肝、爆肾。
龚大伟就想要问一问,萧飞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工作狂的状态,他已经无比想念那个一点都不可爱,又清心寡欲的工作狂了。
因为龚大伟醉得厉害,拉拉杂杂地乱说了一通胡话,搞得萧飞鸿不得不安抚了他半天。等到终于确认龚大伟已经安全到家了以后才挂断了电话。
萧飞鸿匆赶到后台一看,穆一杨和南灵正互相对峙着,他有些担心两人会发生冲突,马上走过去,脱下外套披在南灵身上说:“天气这么冷,怎么还没换衣服?”
南灵被他一提醒也感觉到冷了,只是刚才她太过激动,血液都是沸腾着的,现在这样无言地对峙起来才觉得浑身都已经冰冷了下来,萧飞鸿的外套给了她很多温暖。
以前在初秋这样的季节,南灵靠一件短袖都能过得去,现在她总是觉得冷,手冷,脚也冷,去年那个冬天尤其寒冷彻骨。
年轻这种事,是无法重来的。年纪大了,就怕冷了。受过伤了,就怕痛了。所以敏感地保护着自己,选择在受到伤害以前,先反击。
穆一杨见到萧飞鸿那样体贴的模样,也并未多说什么,他已经什么都懂了,这八个月以来南灵都和萧飞鸿在一起,他还需要知道什么吗?他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南灵望着穆一杨离去的背影,觉得更冷了,她伸手环住萧飞鸿的腰,贴到他身上汲取到一点暖意,埋首在他怀里,笑着说:“还是哥哥最关心我。”
穆一杨听到身后的动静,脚步阻了一阻,然后他挺直了背脊,决绝地走了。他知道,南灵是故意的,所以他选择 ——不回头。
如果回了头,就会落入她的陷阱里,如果回了头,就不能保住自己的尊严,他害怕,自己会毫无尊严地去求她,求她不要这样对他。
萧飞鸿见她一直望着穆一杨离开的方向,抬手圈着她说:“你要是想哭,就哭吧。”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我不会再为他流一滴泪,我这一生要献给他的眼泪已经流完了。”
萧飞鸿心中一痛 ——我却宁愿你还能哭得出来。
南灵现在才想明白,太宠一个人,就会让他觉得她的付出都是应该的,如果有一天她不那么宠他了,他就会觉得 ——你变了,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是的,她变了,可他也不想一想,是谁让她变了的呢?
才分开的时候,南灵也想过,给穆一杨一个机会,让他解释吧,让他道歉吧,然后她努力忘记,就能原谅他了吧。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不在穆一杨身边的日子,她竟过得分外自由、安然。原本还想着再见到他的时候要说些什么,原本还想着,他解释起来要不要听。
结果真的见了面,看到他的脸就会想起他对着顾小果温柔地笑着的样子,那样的回忆让她无比的愤怒,于是,终于还是选择要将他的军 ——我就要在你眼前,明目张胆地玩到人尽皆知。我要将你的骄傲,踩在脚底,然后再不要你。
——我不在意你的情绪了,开心或是痛苦,都只属于你一个人,再也影响不到我了。
时至今日,南灵终于明白,她和穆一杨有过一场盛大的开幕,却无法终止在“王子和公主从此过着幸福的日子”,这残酷的未来,还要由她亲手来书写。这个位置都快变成答记者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