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秋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她的眼睛。
“手续今天刚办完。不过我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店里那些门道我也不熟。”
他顿了顿，抛出了真正的目的。
“所以，到时候，得你过去帮我看着点，不然我也忙不过来。”
他说的不是你能不能来帮我，而是得你过去。
周莹夹菜的动作停在半空，筷子尖悬着一块豆腐。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点头。
在拍卖行上班，听着光鲜，那终究是给外人打工。
可任秋这里不一样。
这是自己人。
更何况，那个店，她太熟悉了。
当初任高阳开店时，里里外外都是她跟着张罗。
说是老板娘，其实跟掌柜的也没差。
这个提议，几乎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条退路，一条更好的出路。
“你一个人能行吗？盘店的钱？”周莹还是有些不放心。
“钱的事你别管，我能解决。”
周莹看着他。
她忽然觉得，自己那些顾虑很多余。
“行。”
她点了头，无比干脆：“你要是信得过我，店里就交给我。拍卖行那边，我明天就去辞职。”
得到肯定的答复，任秋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他端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掩饰住了自己眼底那抹释然。
幸好嫂子答应了。
他真怕她会被胡重贤那个老狐狸给忽悠住。
那个男人看嫂子的眼神，就跟狼盯着一块肉一样，毫不掩饰。
只有把嫂子拉到自己身边，放在眼皮子底下，他才能真正放心。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
似乎都因为两人有了共同的目标而变得不同。
餐桌上，简单的豆浆油条。
周莹小口喝着豆浆，眼睫低垂。
她已经换上了职业装，一身干练的西裤衬衫，勾勒出姣好的身段。
“我先去拍卖行。”
“嗯。”
任秋点点头：“我处理点事，弄完了就过去接你。”
两人分头行动，一个奔赴终点，一个奔向起点。
……
“辞职？”
气派的经理办公室里，胡重贤靠在真皮老板椅上。
十指交叉放在身前，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他看着面前的辞职信，又看看周莹。
“小周啊，是不是工作上有什么不顺心？还是觉得薪水不满意？”
“没关系，都可以谈嘛，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能力我最清楚。”
“说真的，我正准备提你做主管呢。”
周莹平静地摇摇头：“谢谢胡总栽培，是我个人原因。”
胡重贤的笑意淡了些。
“个人原因？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个人原因，能让你放弃这里大好的前途？”
周莹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坦然道。
“我准备回去，把我先生留下的那个古玩店，重新开起来。”
“古玩店？”
胡重贤的眉毛挑了一下，随即那点压迫感烟消云散。
“唉，你还年轻，别冲动。那一行水多深啊，你一个女人家，不容易的。”
他话锋一转，笑得愈发和善：“这样吧，辞职的事先不急。咱们同事一场，你突然要走，大家也舍不得。今晚，我做东，给你办个欢送会，也算好聚好散，你看怎么样？”
周莹刚想开口婉拒，胡重贤就抢先一步堵死了她的路。
“你可别推辞啊，到时候部门的同事，还有几个老客户都会过去，大家给你践行，也算是朋友一场的情分。”
一句话，就把这变成了集体活动。
周莹要是再拒绝，就显得不识抬举，驳了所有人的面子。
“好。”
……
拍卖行外的路边。
任秋靠着车门，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
他看到周莹走出来，阳光洒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都像在发光。
可他一眼就看出，她那松了口气的表情下。
“上车。”
他拉开车门。
周莹坐进副驾，长长吐出一口气。
车子平稳起步，任秋没问过程，只是瞥了她一眼。
“不顺利？”
“辞职倒是办好了。”
周莹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
“就是胡重贤……非要晚上给我办个欢送会，部门的人都去。”
任秋握着方向盘的手指。
欢送会？
怕不是鸿门宴吧。
很快，任秋就带着周莹来到了古玩街上。
任秋推开车门，率先下车，绕过来为周莹打开了副驾的门。
“到了。”
周莹的目光越过他，定格在那块崭新的牌匾上。
黑底金字，笔锋苍劲有力——秋叶斋。
秋，是任秋的秋。
周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微微发麻。
她跟着任秋走进去，店里的一切都让她有些恍惚。
记忆中那个略显杂乱、堆满旧物的铺子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窗明几净，梨花木的博古架擦得油光发亮。
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地面是新铺的青石板，古朴又雅致。
空气里甚至还残留着淡淡的木料清香。
“我找人把里面重新规整了一下，基本的格局没动。”
任秋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一楼就做大众普品，走量，先聚人气。”
“二楼隔出来，做精品。咱们不求多，但求一个真字。”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执照什么的，都办妥了。钱哥也帮着联络了几个南边的老供货商，路子都是干净的。”
周莹缓缓转过身，看着任秋。
眼前的男人，总是这样。
做得多，说得少。
在她还在为如何辞职而烦恼时，他已经把她未来的路，都铺平了。
那些她设想过的困难，那些她以为要独自面对的繁琐。
眼眶有点热。
周莹吸了吸鼻子，强行把那股酸涩压下去，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谢谢。”
任秋像是没听见，目光扫过空荡荡的货架。
“拍卖行的经验你比我足，进货的门类，你来定。”
“好。”
周莹点头，干脆利落。
她走到一个博古架前，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上面一尘不染。
“前期的客户，我可以从过去的一些老关系里发展，不过，胡重贤……”
周莹转过头，脸上带着一抹安抚的笑意。
“晚上的欢送会，就是走个过场。”
“都是共事几年的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好驳了面子。”
“你不用担心，结束了过来接我就行。”
她不想让任秋觉得她连这点小场面都应付不来。
胡重贤再怎么样，总不至于在所有同事面前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周莹是这么想的。
任秋看着她点了点头，对于嫂子的决定他不会拒绝。
因为他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这个女人。
“这些事情你看着办就是，虽然钱哥请的人打扫过了，但很多小地方还得咱们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