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的手指在黑色仪器的按键上快速跳动。
霍老和阿四连呼吸都放轻了,死死盯着林木。
几秒后,一阵轻微的电流音从听筒里传出。
随即被一个沉稳的男声取代。
“说。”
只有一个字,不带任何情绪,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
林木的姿态瞬间变得更加恭敬,他挺直了腰背,语速极快,但字字清晰。
“‘呼叫中枢,任务完成,目标物已获取,我们偏离预定撤离点,现受困于坐标……”
他报出了一串精确到小数点后六位的经纬度数字。
“请求回收。”
电话那头沉默了大约三秒,似乎是在确认地图上的位置。
“坐标已确认,山区天气多变,原地待命,保持频道开启,两小时内,夜枭会到。”
“明白。”
通话结束,林木利落地收起天线,将卫星电话放回背包,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他转向任秋,点点头。
“搞定,两个小时。”
“喔! ! !”
阿四再也憋不住,兴奋地跳了起来,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
“直升机!是直升TMD机啊!老子这辈子还没坐过!”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脸上的灰尘和汗水混在一起,笑得像个傻子。
相比之下,霍老则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僵在原地。
这已经不是盗墓了,这是……军事行动?
他看着任秋那张年轻却平静得过分的脸。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更可怕的问题。
自己,一个外人,一个传统的土夫子,知道了他们如此惊人的秘密,看到了他们远超想象的手段。
按照道上的规矩……自己还有活路吗?
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简直比踩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任秋似乎没注意到霍老那张煞白的脸,他挥挥手。
“都歇会儿吧,还有段时间。”
说完,他便靠在一棵大树下闭目养神。
林木和阿四也各自找地方坐下,检查装备,低声交谈。
气氛看似轻松下来,但霍老的心却沉入了谷底。
他偷偷瞥了一眼那件被他视若珍宝的龙袍。
金线绣成的五爪金龙在微光下依旧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腾云而去。
他一辈子下地,求的不就是这个吗。
一件足以让他名留青史的绝世重宝。
可现在,这件龙袍在他眼里,却成了一道催命符。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他霍老能为了这件龙袍拼命,任秋他们呢?
他们有卫星电话,有直升机,他们图的是什么。
霍老想不明白,越想不明白,就越是恐惧。
他感觉任秋那闭着的眼睛,其实正透过眼皮的缝隙在监视他。
他感觉林木擦拭匕首的动作,是在为接下来的“工作”做准备。
他甚至觉得阿四那兴奋的笑容里,也藏着一丝残忍。
两个小时。
是等待救援的时间,还是留给自己的最后两个小时。
霍老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山风一吹,凉得刺骨。
他抓着龙袍的手,手心却全是黏腻的冷汗,他不敢动,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大声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他悬着的心上割一刀。
就在霍老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种无形的压力逼疯时。
那个一直闭目养神的年轻男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任秋的目光平静如水,直直地看向他。
霍老的心脏猛地一抽,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是跪地求饶,还是拼死一搏。
可任秋只是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朝他走了过来。
任秋在霍老面前站定,目光落在他怀里那件龙袍上。
霍老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把龙袍抱得更紧。
“霍老。”
任秋开口了,声音很淡。
“这件东西是你的。”
“啊?”
霍老猛地抬起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任秋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重复了一遍。
“按我们进来前说的,这趟你应得的,它是你的了。”
霍老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这么一件旷世奇珍,足以让任何一个行内人疯狂的东西。
“任……任先生,这万万使不得……这太贵重了……”
“没什么贵重不贵重的。”
任秋打断了他,语气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
“我有我的规矩,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
“况且,这东西对我来说,用处不大。”
这可是龙袍!
真龙天子穿过的东西!
凝聚着一朝气运的无上宝物!
在他们眼里,居然只是用处不大。
霍老这一刻才真正明白,自己和任秋,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所追求的,所珍视的,在对方眼里,或许真的不值一提。
任秋不再多言,他转过身,留给霍老一个背影。
“不过,东西是你的了,以后是福是祸,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他呆呆地看着任秋走回树下重新坐好,又看了看怀里冰凉丝滑的龙袍。
劫后余生的狂喜,让他整个人都恍惚起来。
他活下来了,可任秋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福是祸……
难道这龙袍,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凶险?
霍老打了个冷颤,再看向那威严华美的龙袍时,眼神里除了贪婪,悄然多了敬畏。
“看来出去之后得尽快出手了!”
直升机的轰鸣还未传来,山林的静谧却被一阵突兀的脚步声撕碎。
几道黑影如同鬼魅,从盘根错节的林木间窜出,配合默契,转眼间便形成一个包围圈,将任秋一行人困在中央。
一共十六个人。
他们身上的作战服破烂不堪,沾满干涸的血迹与泥土。
显然也是刚从一场恶战中脱身。
战术装备挂在身上,即便布满划痕,依旧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为首的男人脸上横着一道狰狞的刀疤,随着他咧嘴的动作。
那道疤痕仿佛活了过来,像一条扭曲的蜈蚣。
他的目光,像两把淬毒的钩子,死死锁在霍老怀中那件华美绝伦的龙袍上。
“呵。”
刀疤男冷笑:“运气不错啊,几位。”
霍老刚刚回暖的身体,瞬间坠入冰窖。
那件他以为是生路和希望的龙袍,此刻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刚出虎口,又入狼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