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一切都好，只是那天韩沙沙是好心做了坏事。
她看许慎心情口味都不佳，每天少吃多餐统共也只能咽得下小半碗粥或者清汤，有时候还会难受得全呕出来。她也是忽然想起来许慎最喜欢香菇瘦肉粥，又见到厨房里有个砂锅，便随手拿来熬粥。
砂锅，正是方冉当年在医院门口的地摊买的那只。
早在方冉和许慎和气相处的时候，砂锅底已经裂了缝。韩沙沙自然不知道，把锅架在炉子上，淘米加水，把粥熬上，便到客厅看电视。
是许慎先闻到了煤气的味道。砂锅裂了，水渗出来将炉子上的火浇灭，而煤气炉没有关，整个屋子都是煤气味。
许慎从房间里走出来问的时候用手掩着口鼻，咳得脸色泛红。韩沙沙从沙发上蹦起来，手忙脚乱地开窗，关炉子。她下意识地要保护那口锅，伸手想将它端到外面餐厅去，却不料砂锅熬煮过了一段，锅沿滚烫。
滚烫下，韩沙沙手指一松，那口许慎最为珍视的砂锅，终于碎了。
他曾经那么努力想留住，舍不得丢弃的东西，终究是留不住。
韩沙沙口没遮拦，看见许慎蹲下身一片片拾起碎块万分不舍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没事留个破了的锅干嘛？该扔的就扔了，你藏着掖着它能长好？”
是的，不能。有的东西，碎了坏了有了裂纹，再藏下去只有更大的隐患。
所以，该丢弃的，应该丢弃。
许慎看了韩沙沙一眼，这一眼看得她说不出的绝望忧伤。许慎轻轻叹了口气，撑着膝盖缓缓站起身。久病未愈，身子还虚的厉害，他稍稍站起，眼前便是一片星星点点的黑雾。
他感觉自己在黑暗中披荆斩棘，那口砂锅的碎片用袋子仔细包了才丢进垃圾桶里面，然后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回了房间。
韩沙沙当时并不觉得什么，过了几天才觉得不对。许慎情绪就从那一日开始急转直下，用更长的时间昏睡，睡得却不好，眼眶下阴翳浓重，而每日里吃的东西更少，有时候便坐在阳光里面发呆，不读书不看报，只是发呆，像一个无所事事的老头子。但是他却又是很认真地发呆，双眼并不是无所事事的空濛，带着某种说不出的情绪。
那天韩沙沙给他带了一碗粥回来，用瓷碗装了小半碗送进他房间里。
那时候许慎正坐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发呆，听见响动回过头，然后客气地起身要走向她。他扶着沙发扶手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堪堪站住，眉头皱了皱，倏然倒了下去。
这不是第一次许慎蓦然昏厥过去，与之前一样，只是短暂昏厥。许慎很快醒过来，眼中犹带朦胧水汽，自己也不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
沈医生来过。这并不是严重的发作，只是几番毫无预兆的昏厥显是身体亏空虚耗至极，说不出有什么大毛病。
沈医生对着许慎难得的和颜悦色，只是指责他休息不足，让他好好睡觉好好吃饭。韩沙沙送沈医生出门的时候，沈医生的脸色才沉下来，临走只吐出四个字：“油尽灯枯。”
韩沙沙看着他的模样，耳边荡着沈医生的话，心中惊跳不已。解铃还须系铃人，人都成这样了，方冉还硬着心那也就无药可救了。犹豫了一下，觉得是不是把方冉喊过来见一面，掇撺他们重归于好，是不是就能解了他的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