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慎一再坚持,还是和方冉住进一楼的小房间里。
许慎有些纠结,按理说他应该主动把房间让给方冉睡,主动提出出去睡沙发的,可是房间里是铺在地上的两层褥子打的地铺,睡起来并不见得比沙发舒服,似乎怎么礼让都不大对。
他只好问方冉:“小冉,你是睡屋里,还是睡沙发?”
方冉还抱着他的胳膊,从刚刚在沙发上许慎被她抱住难得的没有挣脱后,她就像只八爪鱼一般紧紧吸附在他身上寸步不离。
“我跟着你。”
许慎叹气:“男女七岁不同席。”
“我妈说你九岁的时候还抱着我睡过。”
方许两家素来交好,许慎和方冉自小是青梅竹马一样长大的,许慎九岁的时候方冉才四岁,那么小的一个娃娃,他怎么会知道她长大后会反咬他一口?
许慎看着方冉不说话。
方冉爬到地铺上翻来翻去,可怜兮兮地抬头:“阿慎,这里只有一床被子。”
许慎也很是无奈,苏莲蕊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最终两个人一人扯着一角被子,方冉装傻滚了几圈往许慎那边蹭,被许慎推了回去,沉声警告:“睡觉。”
夜越来越深,清芸山本就清静,深夜里更是沉寂。
过了睡觉的点,人总会不小心就过分清醒,方冉扯着一角被子,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安安分分地躺着,睡不着,想打滚,又怕吵醒身边的许慎。
无聊地数星星数绵羊数水饺,一遍又一遍,终于忍不住咬着被角轻声问:“阿慎,你睡着了吗?”
没有回应,仍是一片沉寂。
一定是睡了,他喝了那样多的酒,胃疼得都站不住了还一路奔波,早就该累得沾到枕头就睡着,怎么会还清醒着?方冉瘪瘪嘴,意料之中的失望。
黑暗中却有窸窸窣窣的动静,然后有只胳膊伸过来,揉揉方冉的头发,大约是深夜万物都在迷蒙的睡梦中,气氛温和柔软,连许慎的声音也是深沉的温柔:“怎么不睡?”
“睡不着。”方冉老实回答,顺理成章地把头枕到许慎的手臂上。
小的时候,方冉常常枕在许慎的手臂上面睡觉,睡梦中嗅着他身上清新的肥皂气味,每每一醒来才发现已经滚到他的怀里。
只是,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长大后的方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许慎这样静静地躺在一起。
长大有时候真的不是一件好事,那些百无禁忌的笑闹慢慢会阻隔出一条沟,方冉在这头,许慎在那头,相思相望不相亲。
许慎没有把手臂抽出来,放任方冉一点点往他这边凑过来。
“阿慎,我都不知道你有个弟弟。”方冉的口气里不免带上一点点委屈,她以为她知道许慎所有事情,她以为她是世界上最最了解许慎的人,却原来连他的直系亲属有几个都没弄清楚过,方冉满心挫败。
许慎伸手给方冉掖了掖被角,自己往另一侧侧了侧头,轻轻咳嗽几声:“嗯,你那时候还小,自然不晓得。”
总是以她是小孩子解释一切问题。方冉皱皱鼻子,心里十万个不满,纠结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出她最想问的问题:“阿慎,伯母她……”
“我就知道你会问。”许慎声音沉稳平静,带着咳嗽后的轻微沙哑,在夜里格外迷人,“这些事情其实也都是后来我听说的。母亲与父亲算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在一起、结婚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只是在我五岁的时候,她才遇到那个真正让她不顾一切的人。”
“不顾一切?”
“嗯。”许慎平躺着看着天花板,而方冉却借着月光看到他嘴边勾起一丝笑,许慎不自知,方冉却为他这一笑的忧伤寒凉心里一疼。
“更详细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她为了那个人不惜远走天涯。父亲保守,觉得名声不好,她就宁愿假装亡故,离开我和父亲,隐姓埋名,一直住在这里。”
这个故事一定没有那么简单,可是就被许慎这样轻飘飘的一句带过,无波无澜。
“然后呢?”那个让她不顾一起的人呢?这座房子里分明只有苏莲蕊和许谨两个人。
“没有然后。”许慎皱眉,“睡吧,都是过去了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