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师傅已经告诫过方冉,连云山气候多变。方冉那时候只当做他危言耸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是出租车师傅毕竟在这里呆了几十年,对于高原山地气候比方冉熟悉得不知一星半点。
以前方冉才不信“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一心认为诗人一定看花了眼。
但是越往前走,方冉越觉得不对,她的行李放在大本营,这时候背着随身的背包裹着羽绒服往前走,越往前风就越大,寒风冷冽,向刀子一样在她脸上肆无忌惮地刮,脸上生疼,她几次伸手摸摸脸颊,质疑是不是已经被风刮出了血。
方冉不是没有打过退堂鼓,反正回去等着也能见到许慎,何必急在这一时。只是回望走来的路,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想想半途而废原路返回,也不见得会轻巧,还是咬牙继续往前走。
不知又走了多久,这条路上除了零星的几辆不知道要开去哪里的大货车,没有别人。
天突然飘起雪来,小小的细细的雪花落在脸颊上面,已经被风吹得麻木的脸颊只能感觉到星星点点的湿冷。
方冉是这个时候开始慌起来的——来路上的那个司机不是骗人的,云连山当真阴晴不定风雨无常,刚刚还是阳光明媚走到这里突然下起雪来,而且这一路当真不见人烟,若是雪下大了,怕是只能被困在荒郊野地了,非冻死不可!
路程已经走了三分之二,掉头是来不及了。方冉只得加紧脚下的步伐。
越接近山峰,越是寒冷,方冉把自己裹在羽绒服里还是冷得牙齿打颤。她一心想快点赶路,可是脚步越来越沉重,她听得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觉得五脏六腑都是冰凉的。
好累,好冷,也好困。
方冉两个眼皮快要合上,脚下软了一下险些栽倒,这才又清醒过来。
天色已经快要暗下来,方冉有些急有些慌,在荒无人烟的冰雪天里,一个小姑娘会害怕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想给许慎打电话,按亮手机,屏幕上面显示已经有二十几个未接电话,都是许慎打来的。方冉的手冻得僵硬,一手举着手机,一手要去按号码都显得笨拙艰难,左手一个不稳,手机掉进雪地里面。
方冉蹲下去捡手机,一样冻僵了的腿行动不便,一下子跪倒雪地里,膝盖处传上来冰冷的疼痛,像冰块一样慢慢的融化,从撞击到地面的地方蔓延开来。
疲惫,焦急,恐慌,寒冷,疼痛一起袭来,方冉简直想要放弃。
可是下一刻她就意识到,天色要暗下来了,风雪不歇,四下又没有人家,如果她停下来,如果她放弃,她会被冻死在这里。
原来绝望是这样的感觉,原来她可能根本没办法见到阿慎,就死在这冰天雪地里,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见不到冰雪消融后的温暖阳光。
阿慎……
阿慎!
方冉去把落在地上的手机捡起来,颤抖着手去播许慎的号码,如果不能见到他,那么至少,听听他的声音。她还想要告诉他,她是来找他一起回家的……
忽然,灰暗的夜色中,一束灯光打过来,正落在方冉身上。明黄色的车灯,像阳光一样温暖的颜色,虽然没有温度,却让方冉心里升腾起一丝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