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慎快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将门反锁。这才放任自己靠着门缓缓滑坐下去。
会议这样突兀的停止只怕还是有破绽，可他已是强弩之末。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方冉提着笔，眼神从犹带着暖色的彷徨到如冰的寒凉坚硬，他心口还是忍不住抽痛了一下。
会议的上半场，他全然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落在方冉身上。
她却是很认真，还时不时低头认真做笔记，或者侧头和许谨或者穆远清稍加探讨。她最近对自己避而远之却与许谨越加亲密，他不想承认自己心底的微酸，可她眼神中的暖与凉转换得如此明显，他再得不到她眼中的一点事善待。
心口处的闷痛没有减轻，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甚至胃里也有隐约的不适。
他靠墙坐在地上，竟没有力气将自己移动到沙发上去。没有人的时候，他才放下恪守的矜贵，手掌用力按在心口，几乎想将手指插进去安抚自己性情乖张的心脏。
已经服了药。
嘴唇和手指上的绀紫色还没散，心口的不适感也还在。发病是极消耗体力的，许慎意识有些昏沉，心里却明白此时不能昏睡过去。他微微睁眼，看到门口摆放植物的铁艺桌子有尖锐的桌角，将手心往上狠狠一划。
尖锐的刺痛在手心里炸开，他几乎呻吟出声。手心里一道几寸长的血痕，争先恐后地冒出血来。
许慎没有力气地轻咳几声，合眼又歇了片刻，扶着门堪堪起身。在站直身子的时候，身形一僵，手又狠狠地扣上心口，身子向后靠去，幸好有门和墙作为支撑，他不至于遽然倒下。他扶门站了片刻，想了想走进洗手间。
果然，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如鬼，毫无血色的脸上，眼眶下的阴翳更为明显，整个人看来仿佛憔悴将死。
许慎苦笑，其实他早就告诉过她她没有一无所有，她的东西依然是她的。方家的一切，他会慢慢还给她，不过既然都是她的，她想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拿回去，都可以。
将水开到最热，他掬起几捧水洗脸，一直到脸上烫出微红的血色。
你已准备好了一切，我怎么忍心让你在最后时刻因为我，功败垂成。
会议的后半场开始已经五分钟，许慎才姗姗来迟。
方冉抬头看去，他推门而入，白皙的脸上是一片红润健康的光泽。她心中隐隐约约的一点担心烟消云散，是呀，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他是许慎，即使没有她，他身后还有不知道多少人从旁帮协助悉心照顾。
他分明那样好。那么就没有什么需要顾忌的了。
许慎甚至比平日里更显得光芒四射神采奕奕，站在投影仪前，举手投足都恰到好处，将许氏当前的财务状况，运营情况，盈利能力等信息一一披露，与行业平均水平做了对比。多角度多方位力证许氏盈利毫无问题，只是需要一笔投资，让资金重新流动起来。
方冉偷偷看了看别人，不乏有董事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似乎对许慎的规划颇为认可。
但是许慎的话在结束了盈利能力分析后戛然而止。他缓缓坐回位子上，长睫垂了垂，显出有几分疲惫：“其实我刚刚说的这些，都需要一个前提，我们要将资金链缺口补上，才能让资金流动起来，否则，无济于事。”
在场的，谁都知道这个道理，此时却无人做声。
这样的场景，只怕当年方氏濒临破产的时候，也曾上演过。在场的董事不乏与方显熟识的人，风水果然是轮流转动的。
许慎修长的手指敲了敲会议桌，将手里一份文件推向许谨：“诸位，我手中的30%股权将全数赠与许谨，同时，他会在股权转赠生效当天，为许氏注资，并承诺能取得银行10亿贷款。”
会议室里先是死一般的沉寂。而后细细碎碎的声音四下响起。
“诸位可以商量商量，我们半个小时后得出结论就可以。”许慎说着，微笑着微微欠身，转身便要往外走。穆远清却起身要跟着他，身后其他人喊穆远清，他却恍若未觉，跟在许慎身后关上门，隔绝一室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