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清寒的笑容慢慢收敛了起来,他眸里寒芒森森,却一脸从容的说道:“年年,我不想这样。”
沐青词看着他,声音冷硬的问道:“你还不走吗?你深入赵国腹地,当真不怕被扣留下来吗?”
这话真心伤到元清寒了,他冷笑着说道:“我来之前已经留下传位诏书,如果我被扣留,我六哥可以马上奉诏继位。”
“他的舅舅是周国安北郡王,总领了周国近三分之一兵士,你说他上位以后会如何选择?”
沐青词望着元清寒没出声,心下却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她其实一直没想过要对他做什么,甚至还会担心他不能安然回国……可他从出发前,便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来防备她。
现下的情况,便是真能扣留下他,也只能乖乖的放回去,否则让有一半周人血统的六皇子上位,赵国只会更被动。
见沐青词不出声,元清寒一双黑眸深幽的望着她,轻声说道:“年年,做为一个男人,我的命都可以给你。但做为一个君主,我不会让我的国家,因为我受到胁迫。”
沐青词默默的看着他,半晌以后说道:“你会是一个优秀君主。”
这是实话,就算不愿意承认,沐青词也还记得,上辈子她死的时候,元清寒已经基本完成了对中原腹地的统一。
沐青词不想与元清寒多说了,最后凝视了他片刻,轻声说道:“阿余,我要回去了。你可以放了竹春他们吗?”
“年年……”元清寒嘴唇有些颤抖,他不想说出伤她的话,也不想太过强迫她,但让他看着她去嫁给别人……他也做不到。
沐青词脸上带了几分恳求的望着面前的男人,轻声说道:“阿余,你说我不喜欢你……很多往事,我不记得了,但我想问问你,扪心自问如果我不喜欢你,上辈子我为什么要一直陪着你,如果我不喜欢你,上辈子你走后,我为什么会等你十年……”
“这样的伤害,这样的怨恨,在这辈子,我依然无法拒绝你的靠近,那怕我很伤心,只要你抱着哄我的时候,我都会感受到有一种被你宠爱的感觉,那瞬间的怦然心动,真的很幸福……说我犯贱也好,什么也好,我是喜欢你的。”
“但是我和你在一起前,我们两是有商量过的,你知道,我希望你能陪我留在赵国……现在不可能了。所以我们放弃吧,这辈子我们都努力过了,不算有遗憾,就算上辈子你觉得愧欠了我的,今次你来了,也算还过了,我们就这样吧……对我们两人都好。”
元清寒心下是触动的,他眼眶有些泛红,但很快理智便回归,他望着沐青词,突然嗤笑道:“唉,年年,你变聪明了。”
确实变聪明了,居然想利用他的自责来让他心软。
沐青词看着他的样子,知道他又把事情想复杂了,一时气得牙关发颤,声音哽咽的说道:“你不信就算了。”
元清寒收拾了一下心情,望着沐青词,渐渐露出了一个舒缓的笑容。
看见他的样子,沐青词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
元清寒瞧出她的畏缩,面带讥讽的轻笑道:“你在害怕什么?我舍得勉强你的话,你现在早就是我的女人了。”
虽然他这样说,但沐青词却更害怕了,元清寒走到她面前,理了理她细软的碎发,温柔的说:“年年,既然你这么喜欢我,我会让你安心与我走的。”
声音轻柔,却透着让人胆寒的气势。
沐青词真心有些害怕了,她看着元清寒即将离去的背影,轻声诘问道:“阿余,你要做什么?还是你想让我恨你吗?”
元清寒没有理会她,径直走了。
沐青词站在三生观里,如坠冰窖,在这暑热的天里,硬生生发出了一身冷汗。
又过了快一个来时辰,竹春与苏泉中他们才算找过来,看见沐青词没事,简直快痛哭流泣。
上次沐青词受伤,宋暄对他们虽然只是小惩大诫,每人打了十板子,但他们也知道,要再来一次,估计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沐青词发呆的看着月老神像,脸色发青的说道:“你们刚才去哪儿了?”
苏泉中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天实在太热了,我们只是去回廊下避了避太阳,没想到就着了道。”
“被人绑了?”沐青词追问。
竹春满脸尴尬的说道:“泉中是中了迷香,我们才是被人绑了。”
沐青词也不想说什么了,反正估计就是没中迷香,应该也没啥用。
回了城里,沐青词便让京都府遣人来搜了一遍三生观,在里面找到十几个被绑的道人。
沐青词是不信的,她今天来三生观是临时起意,元清寒还真能未卜先知不成?
但人家戏做足了,她也有无法解释之处,便没再管京都府怎么处理,直接进宫去面见新国主宋圳。
宋圳默不出声的听沐青词把事略略说了一遍。
最后沐青词坚定的表态说:“哥哥,我不想跟他去祈国……祈国与赵国的和盟从来岌岌可危,我不想被夹在中间,更不想有一天会被祈国人拿来祭旗。”
几十年前嫁去周国和亲的宜淑公主,周国决心攻打赵国的时候,命令宜淑公主以省亲之名暗带伏兵回她兄长的封地,宜淑公主不愿意背叛故国,开战后周国便把她杀了祭旗。
宜淑公主三月嫁去周国,九月被杀,之后两国彻底翻脸,赵国几近灭国,以牺牲了近乎整整一代青壮国人的代价,才打退了周国的入侵。
弱国的和亲公主,从来没有几个能得到善终的。那些国家要的也从来不是公主,而是随公主而带去的嫁妆。
或许元清寒现在要她有些许真心吧,但他会是一个好的君主,可好君主注定是冷情理智的,一点少时情谊能护着她多久?
就算能,她也不想毫无尊严,只能靠讨好他过日子,就算真的不可逆转,注定国破家亡,她大不了再跳一次宫楼。
或许就是因为他在她心中一直有些与别人不同,她越发害怕会来自他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