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沐青词微侧着头，一双又圆又亮的杏仁眼里透出几分好奇的天真浪漫。
元清寒的嘴角不由微微上扬了一下，方才说道：“是脂粉，她在赵国主要卖得是脂粉。没想到吧？”
沐青词还真有意外，毕竟这祈国的怀炉，周国的种子，可以说都是日常必备之物，怎么到了赵国就变成脂粉了？
元清寒很快给了她解释，他嘴角有些嘲讽的笑意道：“因为很多日常必备之物，你母亲都是捐给军队的。”
“她经商近二十年，不能说敛尽天下财，也绝对富可敌国，之所以并没有囤积太多财物，便是因为多数都交由你父亲调配了。”
沐青词却突然想起了前些日子父亲宋暄的话……这就是所谓人生战场上的盟友吗？
看见沐青词神情略有些恍惚，元清寒没有再多说什么，只遥望着前方巍峨的宫殿，心里对国主宋昱越发有些瞧不上了。
这赵国皇室没少占沐念夏与宋暄夫妇俩的便宜，真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打人呀。
这般为难人家的小闺女，全天下也没几个人能干出来啦。
两人从早上站到了中午，连暖炉都用上了，还是冻得沐青词满脸麻木。
元清寒比沐青词要好些，但也有限，毕竟他也没受这过种罪。
两人都快冻哭了的时候，总算来救星了，顺太嫔领着宫婢和端顺公主一起过来。
端顺公主看见她们两人冻的脸色青白，有些心疼的说道：“你们俩也是傻，都冻成什么样了，也不知道使人来报个信。”
端顺公主赶紧让人取了两件斗篷，给他们两人披上，看了看两人手里的暖炉，又安慰道：“你们也别怨愤，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再说不也让人给你们备了手炉吗？”
沐青词就在心里‘呵呵’了两声，这手炉明明就是她拿财帛买来的。
顺太嫔没说什么，只沉着脸走进了殿前。
到是没人拦着她，顺太嫔很顺利的进了殿里。
沐青词也大约听说过一些顺太嫔的事。
顺太嫔原本是宪圣慈皇后董氏身边的掌事宫女，国主宋昱从周国被赎回来的时候已经十四五岁了。
当时董氏正怀着楚王宋暄，无力照顾长子，便将宋昱交由顺太嫔照料，先帝常去看望宋昱，一来二去便将顺太嫔收了房，封为才人，一年后顺太嫔生了端顺公主，才被封为顺嫔。
但当初顺太嫔以庶母之身，照料了宋昱几年，直到宋昱大婚后入主东宫，顺太嫔也常探望一二，两人之间算得上有些情份。
此时顺太嫔进了内殿，宋昱一脸阴郁的正在看着一副山水画。
看见顺太嫔来了，宋昱脸色还是奇差，只阴冷的说道：“你若是再为他人来求我，也便不用来了。”
顺太嫔叹息了一声道：“陛下，你们两人毕竟是亲兄弟……何况稚子无辜，你难不成要把这两个孩子冻死在外面？”
宋昱冷哼了一声说道：“他现在本事大着呢，每天估计都在想着怎么弄死我，好让他儿子坐在龙椅上。”
顺太嫔看着宋昱清瘦的脸颊，突然心下有些疼，劝说道：“陛下，冬日夜凉，正是进补之时，您日来少食多思，恐非长寿之道，不若看开些吧。”
宋昱冷哼了一声，脸上的阴郁总算散了些，只沉着脸说道：“你为什么总要管这些闲事，好好在宫里歇着不行吗？你有寒症，大冬天这样跑一趟，回去只怕又要咳嗽了。”
顺太嫔听了这话，略有些失神，彷若时间在一瞬间开始退流，他们两人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那时候宋昱刚从周国回来了，惶惶不可终日，他期待父母的疼爱，家人的照拂。
可先帝太忙，董皇后当时正怀着胎，因是大龄怀子，难免身体不适，害喜明显。
所以由顺太嫔陪着宋昱的时候很多，人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时间久了，怎么会没几分真心……可终归是身份有别。
宋昱性子阴郁，不擅长表达感情，做得最明显的一次，也只是一个冬日里她被先帝罚站，当时宋昱冲出来，带着人把她送回了宫，又请了御医。
从此之后她有了寒症，但每年冬天，她都会收到最好的炭火，最好的温补食膳……
宋昱突然说道：“以前父皇对我说，我们赵国宋氏子弟里专出情种，朕还是不信的，现在看来，却不得不信。”
这话出来的突然，顺太嫔心下微懔。
宋昱看着顺太嫔保养良好的容颜，心下微有些酸楚……
虽然看着只如三十许人，可实际上她已经年过五旬了，而他也到了快知天命的年纪，两人都老了……
而他们这一生也注定错过……
宋昱心下感慨万千，只能顺着应道：“行了，你回宫歇着吧，我呆会就传他们进来。”
顺太嫔长叹了一声说道：“陛下，先帝戎马半生，最终也敌不过天意，现也宾天六年，他就算对您有所亏欠，也终将这至高之位双手送到了您的掌心，您心里还有什么过不去……”
“呵呵，什么过不去？”宋昱冷笑了一声，看着顺太嫔问道：“芷儿姐姐，你说我心里有什么过不去？”
顺太嫔垂着眼，没敢应话，良久方才说道：“陛下，您知道，先帝封为我顺嫔，便是因为我并不够顺从，我喜欢说实话，可实话，多数不好听。”
宋昱听到顺嫔两个字，就发出了一声冷哼，并没回应她。
顺太嫔也没指望他回应，只继续说道：“陛下，希望您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是否真的与国有利。”
宋昱看着顺太嫔，眼眸里有些幽深。
顺太嫔对他福了一礼说道：“我家几代都是朝中御厨，擅长做一切美食，我原以为天下无一不可入手，直到后来‘丙午之乱’，周国重兵围困京都城，我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一种食材，是怎么也不可能做适口的。”
宋昱看着她，等了良久，方问道：“是观音土，对吗？”
“陛下，所以请您为苍生计，不要再与楚王殿下斗气了。您没有孩子，传位与太子宋圳，已经是先帝临终钦定，不可更改。”
顺太嫔说到最后已经有些哽咽了，只低语着：“难不成，您真得想逼反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