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元清寒的计划是等定州军休整几天，他也在这里陪着沐青词过了上元节，然后再出发。
现在看来是等不了啦！
沐青词微微有些失神，她慌乱的问道：“这就要走了吗？景风中了埋伏，你能调用的兵马越来越少了……你这样过去会不会有危险？”
“年年，我会小心的！你也要记住，什么都没有你的性命重要。”元清寒又叮嘱了她一句，最后望着她说道：“陪你过完生日，我就该出发了。”
听说已经紧迫成这样，沐青词脸色有些难看，明显是被吓着了。
元清寒抚了抚她的脸颊，轻声道：“我已经调了田正和卫真进大都，本来他们应该年后再来报道，现在也等不了啦，明天就让他们开始交班了，然后……”
“若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你可以带着孩子逃出宫去，我会来找你们的。”
沐青词知道他说的万不得已是什么……就是他兵败了。
但这种时候，谁也不愿意把这句话说出来，因为太不吉利了。
元清寒抚了抚她的肩，轻声说道：“我要去前面议事了，要是回来太晚的话，你就不用等我用膳了。”
沐青词捏住他的手，抿着唇说道：“今天是除夕，要团团圆圆的，才吉利，我和孩子等你回来一起用膳，多晚都等。”
元清寒笑了笑，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此时，周国瀛城的城主府内也毫无过年时的气氛。
昏迷多时的安南王宇文亦飞，总算是醒了，但他受此大劫，现在虽然勉强保住了性命，寿数也必然受了影响。
听说宇文亦飞醒了，一直躺在他隔壁的周帝宇文隆绪立时赶了过来。
宇文隆绪看着宇文亦飞，良久没有出声，沉默中他在寻找两人是不是真有相似之处。
确实有些像，但宇文隆绪不同于宇文亦飞的精致俊美，宇文隆绪的脸型还是带了几分周人的粗旷，整体上更偏英气一些。
但宇文隆绪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人生的像。
以前宇文隆绪也发现过，可他并没有多想，毕竟在过去的他看来，宇文亦飞算是他名义上的亲叔叔，有些像，很正常。
可现在听太后崔绰月说了以后，宇文隆绪才发现自己以前天真的可笑。
宇文亦飞因为母亲是赵国女，其实与周国所有宗室长的都不像。
因为这点，宇文亦飞年少时一直倍受排挤。
直到宇文亦飞成年后，娶了周国名门之女，又文能理政，武能出征。
活成了周国小儿口中都会传诵的‘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人物，才渐渐掌握了权势。
宇文亦飞平静的看着宇文隆绪一直没出声。
宇文隆绪也没说话，只望着宇文亦飞。
父子两人相视无言，因为不知道能说什么。
宇文隆绪从懂事起，便听老臣们说过宇文亦飞与崔绰月的风流韵事……做为一个帝王，他真的是觉得很耻辱。
但现在崔绰月突然告诉他，他其实是宇文亦飞的儿子，对宇文隆绪来说，不异于山棱崩裂，江水干竭，冬雷震震……
冗长的安静里，最后还是宇文亦飞先出声道：“不要做这种小儿女的姿态，给谁看？现在我伤成这样，无力再出征策应，这一路兵马，你准备交给谁带？”
宇文隆绪沉默了片刻，最终说道：“你的副将濮阳逸？”
宇文亦飞冷哼了一声，嗤笑道：“那个蠢材，勇猛有余，智商不足，做不好这事。”
说着宇文亦飞睥睨了一眼宇文隆绪，最终说道：“你知道为什么这次我没设防，让你得手了吗？”
“因为我是你儿子？”虽然很羞耻，宇文隆绪还是小声的回了。
宇文亦飞嗤笑出声了，淡淡的说道：“因为我出征在即，如此大事，没办好之前，理论上一个聪明人是不会轻易先忙着卸磨杀驴的……”
说到这里，宇文亦飞停了停，带着几分讥诮的说道：“没想到你对我的恨意，居然盖过了如此不世功业。”
宇文隆绪抿了抿唇说道：“我想的是，你要得了这样大的功劳……只能越发功高盖主，我再杀你，只怕天下人都要不服。”
宇文亦飞没在意的笑了笑，淡淡的说道：“也算是个思路，谁教你的？”
就算是宇文亦飞与崔绰月，也不能免俗，就是自己家的孩子犯了错，那肯定就是不懂事的奴才挑拨的，怎么可能是儿子天性就又傻又绝情呢？
可惜宇文隆绪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说道：“没人教我……我已经长大了。”
宇文亦飞愣了一下，看着面前年少的帝王，轻笑了一声，叹息道：“是啊，你长大了，我们都老了。对祈国的战事，便由你自己做主吧，我不再过问了。”
宇文隆绪望着面前俊美的不似人类的宇文亦飞，轻声问：“为什么？”
宇文亦飞望着眼前床幕上的绵织，淡淡的说道：“没有为什么，既然你想要这样的功业和权势，便拿去吧，我本来也没想和你争。”
宇文隆绪咬牙切齿的问道：“因为你觉得对不住我和母后吗？既然你也知道不对，为什么要做，为什么要……”
宇文亦飞诘问道：“为什么要生下你？”
宇文亦飞随即一笑道：“你母亲十三岁入宫，年岁太小，容颜也没长开，先帝后宫美人众多，从一开始就把她忘了。”
“如果没有你，她只能老死冷宫，寂寂无名的过一生……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宇文隆绪红着眼，有些不甘的追问道：“我问的是，现在你们为什么要这样？”
宇文亦飞无奈的看着宇文隆绪，不想解释什么。
宇文隆绪与他的关系一直是不好的，就算现在突然知道他是亲生父亲，也不可能瞬间毫无敌意。
此时见宇文亦飞不说话，宇文隆绪有些发怒的吼道：“说话呀！”
崔绰月这时候已经从外面进来了，她手里端着药。
看着僵持的两人，崔绰月冷哼了一声，望着宇文隆绪说道：“要问什么，你问我，不要打扰他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