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闯舔了下嘴唇，现在这场面，他该怎么办？手里就一根破棍子，打狗都不见得好使，何况要对付拿着枪的日本兵？
柳月青穿着戏服，相都扮好了，但是没戴盔头。站在礼堂门口，像刚从古墓里爬出的女尸…看得刘闯心里直哆嗦…
“唉，回来了！”柳月青拍了下身边的苏远，又忙着给旁边两名日本兵指着看，“拿回来了，就是他手里的长枪。”
刘闯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只能抱着枪满脸委屈的走了过去，“爷，您这把枪差点要了小的的命，看看，还烦一位兵爷把我送回来的。”
“没事了，拿回来就好。”柳月青一把拉过刘闯。
门口看着他俩的日本兵相视看了一眼，一连串说了几句话。又把长枪抢过去检查一番，这才将三人放进礼堂。
“怎么回事？”刘闯低声问道，“你们怎么被揪出来了？”
“刚刚他们进来，问柳先生是不是派你出去找道具…”苏远半掩着嘴，“我们说是，然后就被带出来了。”他站在刘闯身边，刘闯脸上有一道浅浅的泪痕，“你…你哭了？”
刘闯瞪着大眼睛，水汪汪的，跟刚洗过的黑葡萄似的。他忙用手擦了把脸，“我不得装得可怜点吗？必要时候，眼泪这东西比枪有用。”
苏远看着他，他的棉衣上沾了很多土，背后还明晃晃踩着个大脚印，鼻尖有些发红，发丝依旧倔强的根根分明，但却罩上一层烟灰色。
“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苏远心里有点发堵，说不出的难受外加点心疼。刚刚要是自己去就好了……他抬手把刘闯背后的脚印掸掉。
“嘿，他们能把我怎么样啊？不瞒你说，往外挤眼泪噼里啪啦的哭，那也是我的童子功。”刘闯得意的眨了下眼睛，“要饭的时候不哭两嗓子，给钱的主都不好意。”
苏远神色黯淡下去，没再言语。这种话听着轻松，但背后却饱含了多少心酸？
刘闯不打算把刚刚的细节和苏远说得太明白，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要是那个日军守卫不跟着他一起回来，他准保把自己掸得干干净净，再到苏远面前使劲吹嘘一番，说说自己是如何飞檐走壁，又怎么躲过重重关卡把任务完成的干净漂亮。
可现实却是，他灰头土脸的回来了，但好在该办的事办完了。
两人走到一个角落里，苏远看得出，刘闯不愿多说，他那份挣扎在泥潭里的自尊心太过敏感了，怕是轻轻一碰，便会伤筋动骨。苏远将手搭在刘闯肩头，像个大哥哥一样低声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啧”刘闯一咧嘴，表情夸张到了极点，“我可是亲眼所见啊，那阵仗也忒大了！山炮十门，步兵炮十六门，野炮三十门，掷弹筒少说有四五十个，重机枪排了两排，歪把子一百多，还有迫击炮、三八步枪、四四骑枪多到数不过来，再者啊，弹药摆了满满一大屋子。”
他越说越起劲，“你也别笑话我没见过世面，那么些宝贝，要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信小日本这么有钱！”
苏远皱了下眉，“若按你所说，他们的武器配备能赶上我军一个师了…”
“那你也抓紧吧，不是说要扩军吗？”
苏远叹了口气，“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吧。”
“眼前这关？啥关？”刘闯有些没大听明白。
苏远俯耳说道，“刚刚那两名日本说，这事还要向上级汇报。”他叹了口气，“可能……有点麻烦。”
“啥？”刘闯差点喊起来，“不是吧…我演的已经天衣无缝了。”
但这事笨想也能明白，一个中国人，突然出现在弹药库附近，不论刘闯演得多好，都有太多值得怀疑的点。
“你能听懂日语？”刘闯还有些不大相信。
苏远点了点头，“简单的能听懂。”
“刚这话也不简单啊…”刘闯把手塞进袖口，直接靠墙蹲了下去，“希望小鬼子别小题大做吧。”
“回去别和柳先生还有赵师傅多说，我们到时见机行事。”
“行，我知道了。”刘闯干脆坐在地上。
苏远在他面前蹲下，“刘闯，辛苦你了。这些信息非常重要，我也知道你为此付出的努力，谢谢。”
刘闯嘴角抽了一下，长这么大，没人这样正儿八经的夸过他，突然来这么一下，反倒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
“你在这休息会，我去看看柳先生那边，他应该快要上台了。”苏远说完，脸上转瞬即逝一个笑意，笑得刘闯心里软成了一滩棉花。
被人认可的感觉真好，就算被小日本踹一脚，也觉得无所谓。
柳月青第一个登台，台子下黑压压坐满了日本兵，他没来时不愿开口，但既然上了台，就不能砸了中国的招牌。
虽然唱的是独角戏，但柳月青很卖力。苏远在后台瞧着，一举手一投足，一腔一调，他使出比常韵楼多十倍的力气。
台下掌声雷动，小日本被上面这位男扮女装的戏子迷得神魂颠倒。原本说唱两场的，到最后却又求着柳月青加唱一场。
堂会结束，柳月青已然累得筋疲力尽，“比我一个人唱整台戏都累……”他摊坐在椅子上，连卸妆的劲儿都没有。
“柳先生。”那名会说中国话的日本兵走到柳月青身边鞠了个躬，“冈村大佐想请您单独见个面，不知您可否赏脸？”
柳月青满脸不快，将头上的簪子摘下，“啪”得扔在桌子上，“等我卸完妆的。”
日本兵抬眼瞥了他一下，眼神中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蔑，他没再说话，直接转身走了出去。
“这是干嘛呀？”刘闯把簪子拿起来，放在盒中收好，“唱都唱完了，不差这一哆嗦，就勉强见他一面，咱不就能回去了吗？等回去，让姓苏的请你吃大餐。”
可刘闯话音未落，七八个日本兵便冲了进来，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刘闯从一堆碎经里听出两个明白字“拘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