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从后门进了常韵楼，柳月青已将一应东西全部准备好。“你们俩的衣服，我放在屋里了，快进去换上。”
伙计得有个伙计样，刘闯推开屋门，里面放着两件短袄、两条棉裤。他瞧了瞧，把稍微大点那件留给了苏远。
苏远打眼一看，这身衣服比刘闯身上的貉子毛没好到哪去，外面都能打铁了，也不知道里面得脏成什么样。
刘闯倒是痛快，三下五除二，上衣已经脱了下去。转头一看，苏远还在那盯着棉衣发呆，“运功呢？还不穿等啥呢？”
“这也太脏了……”苏远皱皱眉，觉得浑身不舒服。
“真是大少爷……”刘闯把棉衣套在身上，“你要觉得受不了，里面的衬衫就别脱，把领子和袖口别回去，这件衣服肥，应该能穿得下。”
苏远拿起衣服，用力抖了抖，黄土顿时满屋飞了起来。
“咳咳……”苏远捂着嘴咳了两声，“这伙计是刚在土坑里滚出来的吧？”
“啧，别抖了，痛快穿吧。你还指望这些人能洗棉衣怎么着？”刘闯把棉裤也套了上去，“好歹没磨破，估计还没穿够两年，算新服了，快换上。”
他说着，从苏远手里抓过棉衣，抬手便开始解苏远的衣服扣子。苏远身子晃了下，向后闪了小半步，但却又立刻在原地站定。
大衣……西装……衬衫……
刘闯离他很近，解扣子的动作略显匆忙，苏远正好能看到他的眉心。刘闯额角那道疤好明显，疤痕有些深，当年一定流了不少血。他的双眼皮很大，衬得眼睛格外灵动。鼻子是挺挺的那种，嘴角微微下沉，带着股倔强劲。
刘闯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眉头轻轻锁着，发丝很硬，阳光从背后照过来，根根分明……
他抬起手，拽着苏远的衬衫领准备向里翻，但因为着急，却一把抓摸到了苏远的锁骨上。
苏远身子抖了一下，触电般……惊慌着，脑子都空白了，他直接按住刘闯的手。
刘闯的掌心紧紧贴在苏远锁骨下方……苏远的手有些凉，但身子却是滚烫的，而且还有淡淡的皂角香，配着温热的气息，让刘闯整个人都拢在这舒服的味道里。
“我靠……热死我了……”刘闯觉得自己快喘不上气，他把手抽了出来，转身坐在沙发上，“大爷的……你说我是不是生病了？”他捂着心口，“而且还是心脏病……怎么站一会，心跳得跟敲鼓似的？”
苏远抬眸，看刘闯脸颊微红，他缓缓呼出口气，自己将衬衫领别了回去。抬手点了下面前的椅子，“咚咚”两声，“别说脏话。”
刘闯大口喘着粗气，看苏远好歹把棉衣套了上去。但刚刚苏远抬手时，不小心露出小半截腰。他身上好瘦啊，看哪都是一把骨头的感觉，但穿着衣服并瞧不出来……只让人觉得身材恰到好处……
大爷的，我特么想什么呢？绝对有病了！
刘闯“腾”一下站起身来，“那个……你慢慢穿……我先出去了。”
说完，头也不抬，几乎是小跑着推门走了出去。
刚刚两人那种状态，近乎有些暧昧。但苏远明白，刘闯和他不是同类人，对于有些事……他不会去主动触及。
所以……某种萌芽，该消就要消……
“刚刚躲开好了……”苏远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准备退的那一步没坚决的退下去，而是迟疑着，站定在原地。
这种感觉让苏远有些紧张，他在心中默默告诫自己，划清界限，不能有任何逾越。
日军定好十点钟到常韵楼来接柳月青，现在已是早上八点，苏远推门走出去。
刘闯正在和大家说笑，回头一瞧，“看看！人和人就是不一样，这位主，估计批块破布都让人觉得是大学士。”
众人哄笑了几声，连连应着说“是”。
“我说姓苏的。”刘闯直接凑到他面前，“你真应该贴一副假胡子，要不看着太书生气了，哪有点伙计样？就在这……”他抬起手，奔着苏远的脸蛋指了过去。
苏远一侧身，刘闯点了个空，他板着脸对大家说道，“一会所有人都要少说话，谨记自己的身份，现在先把箱子搬到门口去，都别在这闲着。”
刘闯瞥了下嘴，这人变脸怎么像变天啊？刚刚在屋子里还不是这样呢……“姓苏的，你怎么了？脸上生金子了？碰不得啊？”
苏远没理刘闯，转身去找柳月青。
嘿……老子又怎么惹着他了？
刘闯也没再多想，跑过去跟大伙一起往外搬箱子。
十点钟，路口开来两辆车，车头插着日本旗。一名军官走了下来，旁边跟着个身着军装的士兵。
柳月青带着一帮人已经站在大门口，士兵跑了过来，操着口不大地道的汉语说道，“少佐说，只容许柳先生一个人去参加堂会，其余人等，请回吧。”
苏远皱了下眉，唱戏可不是一个人的活，一台戏下来，少说需要三四个配角，外加化妆、道具、吹拉弹唱的，没十个人怎么唱？
柳月青心里本就不大痛快，听到这句话立刻拉下脸来，“我自己去？我去说书啊？这十几个人都必须跟着，要不我怎么唱？”
士兵回头和那位少佐叽里咕噜说了一会，最后同意让柳月青带两个跟班，一个打鼓点的，总共四个人，多了不行。
柳月青看了看苏远，这个节骨眼上，就算只能带一个人去，也得同意啊。
最后柳月青上了前面的车，苏远、刘闯和打鼓板的赵老师傅上了后面的车。其余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两辆车消失在巷子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