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远从没想过这种话会从陈星口中说出来,感觉像在做噩梦,瞬间如坠冰窟。“你…你在说什么?”
当众被撕开皮囊,血肉赤裸裸露在外人面前,丑陋又肮脏。苏远不禁低下头,用力捏着衣角,不敢面对在场所有人。
“你装什么?”陈星根本不顾苏远此时窘态,“呵…好学生就是会卖乖啊,我说什么,你不知道?”
他一步步走到苏远面前,“不如今天,当着校长的面,让大家重新认识下你这个好学生!和所有人讲讲,你是怎么纠缠我的。为什么…你做的恶心事,非要牵连到我的身上!”
陈星一把揪住苏远衣领,“明明都是因你而起!可现在却惹得我一身骚!苏远!你告诉我!凭什么!”
苏远根本不知道这几天又发生了什么,陈星没和他说过,甚至他还一直沉浸在那句甜蜜的承诺里,还在勾画着美好的未来,还在想着两个人的以后。
可怎么会一下子全没了?梦…怎么就碎了?
“陈星,究竟怎么了?”
陈星一把将苏远推开,眼中尽是决绝,“少跟我来这套…”
教导处主任拍了下桌子,“苏远,你们俩怎么回事?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老老实实说清楚!”
他本以为自己孤独的站在世界一角,很庆幸陈星能给他温暖。可哪曾想在自己最寒冷的时候,心中唯一那点光却灭了,而一直给自己温暖的人,在关键时刻却捧出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阿远!”苏教授历声问道,“此事是不是由你而起?”
无需再继续挣扎什么,苏远从不会、也从没想过要让任何一个人承担自己的过错,“是…是我…喜欢陈星…”
“你!!!”苏志渊气得一下子没站起来身,“我平日都是如何教你的?!怎么会…会生出你这个逆子!”
“苏教授,您先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校长一直很欣赏苏远,对于今天这个结果,他也很意外,“苏远,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是不是同学间不和睦?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说出来。”
苏远摇了摇头,“是我自己的原因,和任何人都没关系。”
“听到了吗?”陈星面对学校里这些高层领导,语气中尽是嘲讽,“是他,是他喜欢男人…你们眼里的好学生!”
陈星冷笑几声,像足了终于逃出污秽之地的幸存者,“他亲口承认了,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之后大家像是对待一个得了重病的变种人般,问了苏远好多问题,但具体是什么,他都记不清了。
只记得父亲拉着他回了家,将他拽进祠堂里,随手拿过掸瓶里的掸子,狠狠抽打在他身上。
“你可知错?!”
苏远跪在祠堂里,被打得浑身冷汗,“儿,知错…”
“知错!可还敢再犯?”又是狠狠一下,带着劲风,抽得苏远后背立刻见血。
他死死咬着唇,闭口不言。
“不说话?简直是不知悔改!”
一下连着一下,苏志渊从未想过,自家儿子从小便听话懂事,为何大了大了却惹出这般不让人安心的祸来?
张妈眼看着苏远被打得趴在地上,衣服被抽烂,鲜血将整个后背全部染红,但似乎苏教授心头的火似乎还没撒净。
她冲上前去,拉住苏志渊的袖子,“苏教授,不能再打了呀,阿远身子吃不住了!”
苏远咬着牙,又将起身跪得笔直,侧过头满脸汗水,“张妈,这件事你别管。”
苏志渊手里捏着掸子,“说,你以后,还敢不敢再犯?”
取向的事,不存在敢不敢再犯的问题,而是压根改不了。
苏远理解他父亲的心情,可谁又能理解他?“爹…你打吧…”
“你…”苏志渊气得浑身发抖,手里的掸子抬得老高,“孽障!你这孽障!!!”
张妈见事态不妙,看来自己是拦不住苏教授了,便急匆匆出门向工厂跑去,现在也只有夫人能劝得住他。
掸子被抽折,苏远背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
“说…你…还敢不敢?”
苏远一手撑在地上,这件事一直以来都让他很痛苦。
而今天陈星毁了他的心,亲爹毁了他的身,反倒让苏远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这种折磨,让他感觉很解脱。
“爹…你打死我也没用,我…改不了…”苏远将心一横,“而且这辈子,我也只会喜欢男人。所以,恕儿子…不孝!”
苏志渊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这句话,无异于给苏家绝了后…
“你当我真不敢打死你!是不是?!”他抄起院子里的木棒,冲进去立在苏远面前。“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你敢再说一次?!”
苏远抹掉嘴角血迹,竟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我。。只喜欢…男人…”
苏志渊握着棍子的手抖成筛糠,这句话深深刺痛作为父亲的心。“我养你成人,苦心栽培!你就是这样回报我吗?”
“你打死我…算了…”
“简直是反了天!你…你竟敢在这里,如此大逆不道!”
狠狠一棍子,伴着闷响的骨裂声…
“阿远!”苏夫人从门外冲了进来,只见苏远倒在地上,浑身是血,小腿被苏志渊生生打折…
“你…”苏夫人忙跑过去,将苏远抱在怀里,眼泪瞬间冲出眼眶,“我年轻时身体不好,就苏远这么一个孩子!他要是今天有什么三长两短…苏志渊!我和你拼命!”
天下哪有父母不疼子女的?那一棍子,也打在当爹的心上啊…
苏夫人紧紧抱着苏远,“阿远自幼眼睛便伤了,都是因为你这倔脾气!现在又把他打成这样…喜欢男的又怎么了?总比没有儿子好吧?”
之后的事情,苏远便一无所知了。但几天后,他身体恢复稍微恢复一点,苏志渊还是让他拖着一身伤,在祠堂里跪了三天。
而等他再回到学校时,以前那种与世隔绝的日子也突然变了,他成了大家闲暇时议论的焦点。
“看,那个就是苏远。咱们可都离他远点,这孙子喜欢男的!”
“腿都被打折了,怎么没一下打死呢?”
“哈哈哈,估计太恶心了,下不了手吧。”
……。。
流言蜚语,恶意诽谤,处处遭人白眼,受人排挤、嫌弃…
而陈星,在他休病在家的那个月,作为学校与苏联交换学习生,出国进修了。这次名额一共有十个,当时苏远是第一人选。
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名额没了,爱人没了,感情没了…只剩下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事情讲到这,苏远叹了口气。“那时候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觉得活在一群人的鄙视下是全世界最痛苦的事…我甚至…想到…”
刘闯紧紧握住他的手,“陈星也太孙子了!为这种人,不值得!”
“最初是他给的我希望,也是他让我第一次正视这种感情。”苏远心里还会记得那时的好,但也仅限于那时陈星帮他解开了疑惑。
“苏子,为什么学校里的学生会知道你的事?”
“陈星走之前,和他们说的吧。”苏远起身,向河边走了几步,“所以小闯,我觉得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而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希望你能和我站在一起,真的希望…我们能够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