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闯回头看了眼王医生诊室,他没先急着取药,而是轻手轻脚又跑回诊室里。
王医生头也没抬,“哪里不舒服?”
刘闯忙笑笑,“没有,我是刚刚出去那位的家属。”
“苏远的家属?”王医生抬头打量一下刘闯。
“对,我是他弟弟,刚从外地回来。”他坐在医生面前,“我哥…没什么事吧?我刚隐约听见…萎缩?”
“嗯,眼球有些萎缩,该引起注意了。毕竟失明时间不算长,现在也还年轻,要是病变就只能摘除,但为了美观和正常生活,我们尽量采取保守治疗。”
“怎么会这么严重?对了,是不是和哭有关啊?毕竟他是因为哭太多才导致看不见的。”
“啊?哭太多导致看不见的?”王医生用钢笔轻轻敲着桌上的玻璃板,“他是颅内充血压迫视神经,导致神经坏死失明的,怎么和哭不哭有关系?”
刘闯楞了,“颅内充血?什…什么意思?医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王医生皱着眉,“他三年前脑部受到过击打,你不知道?”
刘闯脑子“嗡”得一下,“知道…”
“苏远视神经本就受损,那次外伤又导致颅内出血,视神经再次受到压迫,全部坏死。”
外伤…颅内出血…三年前…三年前…。
“而且他后脑枕骨有一小块缺失,当年做手术造成的,你不知道?”
“手术…”刘闯的记忆过电般串在一起…“压根不是伯母…而是…”
胸口一阵刺痛,浑身血液似骤然凝固一般,指尖麻到没知觉,头皮好像要立刻炸了。
王医生在刘闯面前摆摆手,“喂,同志,你没事吧?”
“医生!他还能不能治好?”刘闯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死死抓住王医生胳膊。“把我的给他…我的视神经是好的!不是能换的吗?我听说能换!我的…我的眼睛也给他…都给他…”
“唉,这位同志,你先别激动。这个换不了,神经是不能换的,你先坐下,坐下说。”
“我求你……是我害了他…”刘闯抓着王医生的胳膊,霎时泪如泉涌。
“这个真不行,他的眼睛没办法治了,我很理解你作为家属的心情,但现在医学达不到那个程度。”
“不…不…你不会理解的…怎么能治?我求求您了…怎么样都行!”
王医生扶着刘闯的胳膊,“同志,真的不行,您能别这样吗?”
“刘闯…你不是去拿药了吗?怎么还在这?”
不知什么时候,苏远已经站在门口,单手扶在门框上,眼睛微微泛着红。
刘闯转头看到苏远,愧疚、悔恨、心疼翻江倒海而至。“你一直都在骗我…你…”嗓子像卡了块钝铁,咽不下,吐不出,磨得喉咙生疼。
“过去了,都过去了。”
“怪不得你不来见我…怪不得陈子斌那么恨我…怪不得我在监狱里你一封信都没给我写过…”刘闯摇着头,那些本以为的原来都是假的…
他喉头哽着破碎的哭咽,“不是你不想…也不是伯母不让…而是…你不能…苏子…是你不能…对吗?”
苏远攥着的拳,努力压下涌到胸口的悸动。他怎么会想和刘闯分开?即便当年发生那样的事,他心里明白,刘闯也是受害者!
如果当时苏远没事,一定会想尽办法帮刘闯打那场官司,一定会去见他,让他安心,一定不会说出分手的话……
可那时他躺在病床上,眼前一片漆黑……
“苏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不想你再有压力。”
刘闯摇着头,“可你这样……我知道后……想死的心都有!”
“刘闯……”苏远伸着手,小心向他走过去,终于触碰到那个微微颤抖的身体,“现在不是挺好的吗?以前都已经没办法改变了,我们不要再去追究谁对谁错,我们之间,没有对错。”
“如果我不知道,你准备一直瞒着我吗?”他拉过苏远的胳膊,“瞒到什么时候?”
“瞒到……你再也不会在意这件事的时候。”苏远眼睛里含着薄薄一层潮气,“好了,多大人了,在医院里又哭又闹的,你看看门外,是不是一群人都在看你?”
刘闯向前一扑,闷在苏远怀里放声大哭。自己最最珍重的人,却因为自己……
“别自责,真的不关你的事,要怪只能怪这个世道。我们不算是最差的两个,能有你陪在身边,真的已经很知足了。”苏远轻轻抚着刘闯头发,“知道吗,我以前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刘闯拼命地摇头,“不会,怎么会?我是铁了心要找到你的……一定要找到你……”
“所以,现在不是很好吗?我真的很知足。”
刘闯趴在苏远怀里,感叹上苍何其不公,又感叹命运为何这般捉弄……但好在两人的感情愈久弥珍。
“好了,不哭了,现在时间还早,快去上班吧。”
“不……苏子,你不是爱吃我上次炖的排骨?我们回家,我给你炖排骨吃。”
苏远嘴角勾起浅笑,“好。”
“苏子,我以后一定比现在还要对你好。”
“嗯,好。”
“以后你有什么不开心就对我说,千万别再瞒着我,我这个人脑子笨。”
“行。”
“家里我买的香皂对吗?是你常用那种吗?”
“是。”
“唔……苏子……你真的从来都没恨过我吗?”
苏远转过头,眼中忽闪似星光,“从没,爱还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