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闯那句话，终于让苏远放下心中所有戒备，嘴角不自觉扬起。
“开心？”刘闯见他笑，便像喝了蜜一样甜。
屋子里座钟“咚咚”敲了七下，苏远侧耳听着，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饿不饿？我帮你做些吃的。”
“哪还用你动手啊？”刘闯拍拍胸脯，“这几年别的不敢说，我的厨艺可是一流！苏子，你就说想吃什么吧，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你喜欢，我都做给你吃。”
苏远被他逗得直摇头，心想这家伙在牢里呆了几年，没把他呆傻，反倒嘴皮子越发溜了。
“厨房还有些菜，简单做点吧，明天再去买。”
“好，听你的。”
两人一起来到厨房，苏远洗菜，刘闯切。狭小的空间容下两个人显得有些拥挤，但这份简单的平淡却尤为珍贵。
锅里的菜“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香味立刻扑鼻而来。
刘闯一边切土豆丝，一边特得意的问道，“怎么样？香不香？”
“嗯。”苏远点点头，“但锅里是不是应该搅一下？”说着他便伸过手去。
“喂！”刘闯放下刀，一把拽过苏远的手，忙在自己掌心揉搓，“小心烫到你啊！”
苏远被他吼得有些发愣，“我没觉得烫啊。”
“等你觉得就晚了。”
他心疼苏远，一分一毫都不能伤到。
刘闯推着苏远走到客厅，“洗完菜呢，你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他倒了杯水塞在苏远手里，“老老实实坐在这，等你把水喝完，我们就开饭。”
苏远还欲起身，但想想自己过去也许只能添乱，虽然还不习惯这种饭来张口的生活，但是第一次，怎么也要给热情高涨的人一个机会。
“好，你慢慢做，不着急。”
刘闯在厨房里忙活得热火朝天，锅碗瓢盆快奏出交响曲了。
家里有多久没这样热闹过？有时一个人在家，都会觉得静得可怕。
“苏子，开饭啦。”刘闯将两盘菜放在餐桌上，又把筷子递到苏远手里，“先尝尝味道怎么样。”
“闻着就很香。”苏远淡淡笑着，伸出手，贴着桌面向前摸索……
刘闯的心又被戳了一下，他看不到啊，自己怎么把盘子放得离他那么远……“苏子，我来喂你。”
“不用。”苏远指尖碰到了盘边，可手里的筷子却不翼而飞，“我自己可以的。”
“啊，张嘴。”刘闯已经夹起块红烧茄送到他的嘴边，“别皱眉，快张嘴。”
苏远向后躲了一下。
“苏子，你倒是赏个脸，吃一口啊，这个味一定特棒。我以前在牢里经常给狱头做，他们都说好吃。”刘闯看看眼前的红烧茄子，“我自己都没尝过呢，你快先尝尝。”
苏远这才张开嘴，一块软糯咸香的茄子被送到口中。
“味道怎么样？”
“嗯，特别好吃。”
刘闯笑着又夹了一块，“来，再吃一口。”
苏远咽下嘴里的，微微仰起头，“小闯，你在牢里，受了不少苦吧？”
“没……大家都对我挺好的，而且我这人机灵，到哪都不吃亏。”
苏远藏不住心底的一丝悲凉，“我听说，你刚入狱的时候……”
“苏子！我们不说这些了……都过去了……过去的就不提了。先吃饭，要不一会都凉了。”
刘闯知道苏远要问什么，那时他的确觉得这个世界没什么可留恋的。苏远的决绝，外人的不理解，莫名而来的牢狱之灾…一下子把他压垮。
他曾经想过，如果真的有机会，一定要在苏远面前好好说说自己有多苦，好好苛责下他当年有多狠心，好好吐吐苦水，让他知道自己有多可怜。
可面对眼前的苏远，他现在只想呵护，只想让苏远能开心，让所有不好的都从身边远离。
能看到他笑，一切便都不重要…
苏远晚上被刘闯硬撑下一大碗饭，连骗带哄，不吃完就死命撒娇。
美其名曰，刘某下厨首秀，苏苏哥哥必须给个面子。但实则是刘闯看他太瘦了，一把骨头，无论站着还是坐着，看起来都那么让人心疼。
晚上洗完澡，刘闯直接累趴在床上。辗转这么久，他都快忘了在床上睡觉是什么滋味。
更何况…一扭头，身边躺着的人是苏远。
刘闯单手撑在下巴上，盯着苏远使劲看。苏子长得真是难得一见的好看，静静摆在那便是一身儒雅气，但若端起枪来，又是另一番霸气凌人。
以后看他霸气的一面估计要少了，但这般儒雅反倒合了他的性子。
只可惜，那么好看一双眼，亮得像星星一般…怎么却看不见了呢…
想到这，他不禁低低叹了声气。
“怎么了？为什么叹气？”苏远虽说看不见，但还是转过身，面对刘闯。
“啊…我在想啊…应该找个什么工作去。”
“现在招工的地方不多，但报社有登记招聘信息，不如明天我去了帮你问问。”
“嗯，好！”
苏远摸索着，拍拍刘闯手背，“早点睡，你今天一定累了。”
刘闯反手抓住，握在掌心里，“好。”
夜又静又长，温存着，空气中都是苏远的味道。手里握着，体温感知着，多久没体验过的踏实与安心。
原本以为再次相见会是怎样的热烈，但当一切顺其自然到如涓涓细流，此中珍贵又哪是一言可以道尽？
一千多个日夜，几百封或思念或倾诉的信件，多少次望向天空独自发呆。可所有言语，到此时却哑然了。
“有你真好…”刘闯还是忍不住，低低说了一句。
“嗯，有你真好。”隔着夜，隔着无尽的黑暗，苏远轻声回应。
“你没睡着？”刘闯转过头去看他。
苏远闭着眼，“哪里能睡得着？”
“苏子，我好想你…我找了你好久…”
“我知道…真的没想到你能找到我…”苏远深深呼出口气，“我还怕你认不出，特意回来戴上眼镜。”
“怎么可能认不出？”刘闯枕着胳膊，自己一早便认出了他，“既然你也想见到我，为什么还要躲起来？为什么不给我写封信？”
苏远睁开眼，黑夜白昼与他来说无异，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三年…
他还记得第一次在医院醒来时，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那种崩溃和茫然…他还记得陈子斌对他说，刘闯割腕时自己的无力和无所适从…
那天他从医院跑了出去，他想见刘闯的啊！尤其在那个时候！可怎么相见？如果刘闯当时看到那样的自己，如果他知道一切都是因为…
苏远胸口猛地起伏几下，他不敢想…
“苏子，你怎么了？”
“没…我…我当时在照顾母亲，真的没办法去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