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晃悠了两天一夜,在两个人即将被晃散架子之际,终于晃出了曙光,南京到了。
刘闯走下车,脚底都有点开始打飘,踏踏实实站在地上的感觉可真好。
“我去……”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你家这儿……也太热了……闷得喘不过气……”
南京的天气着实让刘闯难受一把,一直生活在东北,对于潮热发闷的夏天,他还真是第一次体验。
苏远递给他块手帕,“几天不提醒你就忘……好好说话。”
刘闯哀叹一声,感觉自己闷得像被扼住了喉咙,就连走路都是一种煎熬。
出了火车站,外面可谓人挤人。大太阳照着,刘闯的衬衫从前胸湿到后背。再一抬眼,苏远手里提着东西,居然还能走得云淡风轻。
刘闯一下想到苏远冰凉的指尖,大热天里,岂不是解暑良药?便两步跑上前,从背后猛扑着抱了上去……
哇…好爽啊…清风拂面…沁凉入心!
“阿远!”
苏远一个趔趄,侧头看了看挂在背后的刘闯……
陈子斌则靠在柱子边,吹着口哨,一脸有戏可看的瞧着他们俩……
刘闯的脸“腾”一下恨不得红到头皮。
怎么每次尴尬的事都能让陈子斌撞上?
他这下也不热了,盗出来的汗被小风一吹,凉得浑身哆嗦。
“人挺多的吧?”陈子斌走上前,接过两人手里的东西。
“最近都挺多。”苏远抬起胳膊扭了扭腰,“谢了,让你跑一趟来接我俩。”
“跟我客气什么呀,反正最近也没事。”
三个人走到车边,陈子斌体贴的把东西都扔到副驾上,好给两人创造个摸摸小手的机会,再怎么也比大庭广众下抱一起好多了吧?
“阿远,你有多久没回来了?”
“三四年吧,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车窗外,一景一处似乎还都是记忆里的模样,包括家门前那条小河,还有弄堂里一排排屋子。
刘闯一路都没眨眼,白墙黑瓦,小桥流水,好多都是他没见过的。和大东北的粗犷比起来,这边的一切都显得太过温婉。
车子开到一条巷子口停了下来。
苏远拍拍还在东张西望的刘闯,“我们到了。”
“今儿我就不去你家了。”陈子斌把东西递到两个人手里,“你们一家人……好好聚聚。”
刘闯尴尬的咳了两声。
“行了,你快回吧,有空了再去找你。”苏远带着刘闯向巷子里走去。
“苏子,哪个是你家啊?”
“这间就是。”
一扇双开的大木门,穿过前面门廊,便是四水归堂一处天井,再后面,二层高的小楼合抱一圈。青瓦尖顶,素雅大气。
刘闯仰头瞧着,檐口上的瓦片都顶着一朵朵小花,院子里还种着棵梧桐树,树冠几乎和小楼平齐,遮出一大片阴凉。
“哎哟,阿远啊,你可算回来了!”
厅堂里走出个老妇人,模样看着挺慈祥,急匆匆跑着小碎步便迎了出来。
这是苏远的母亲?刘闯没敢上前,躲在苏子身后瞧了一眼。妇人上身穿着件斜襟粗布短衣,下身一条黑色粗布裤子。瞧着,挺干净整洁的。
刘闯忙跨步走出来,咧嘴笑出两颗乖巧的虎牙,“阿姨好!”
“这是……”妇人楞了一下。
“张妈,他叫刘闯,是我战友。”苏远扯了下刘闯,“这位是从小看我的奶妈。”
奶妈……大户人家是不一样啊!他又对着奶妈点了两下头,“张妈好。”
“快进屋吧,苏教授和夫人都在里面等着呢。”张妈接过两人手里的东西,便绕进旁边的耳房。
刘闯则跟在苏远身后,穿过前厅,后面是一处更大的院子。
“哇……你家能住多少人啊?屋子这么多!”
“这是祖上留下的老宅子,旁边还有小花园和戏台。”苏远带着他穿过回廊,“父亲不舍得搬走,所以修缮过两次,便一直住在这里。”
这一间厅堂比前面那间还要开阔许多,六扇镂花木门全部大开着,而厅堂里,苏教授和一位夫人正坐在那喝茶。
刘闯瞧瞧这位,一身月白暗花长旗袍,看模样应该有四十多岁,但身材保持得很好,眉眼间和苏远像极了……但若说这是他母亲……未免有些太过年轻了吧。
他忙小声问道,“这是你妈?”
苏远用手挡住,侧头小声说道,“对,我父亲、母亲。”
刘闯没来由的开始紧张起来,这样的架势他还真没见过!用力扯了扯上衣,又拽拽衬衫领口,确认最上面的扣子是系好的。
苏远:“我去给他们请安,你在旁边就好。”
刘闯皱了下眉,请安是什么?他刚要开口问,怎奈苏远已经走了进去。
没办法,硬着头皮跟在后面吧,大不了有样学样!
苏教授掀掀眼皮,将手中盖碗放回桌上,沉着嗓音道了句,“回来了?”
苏远一直低着头,走到厅堂正中间,屈膝跪在了地上。
刘闯傻眼了……我靠!不过年不过节的!进来就跪啊?!他家都是些啥规矩?!
“不孝儿苏远,给父亲、母亲请安。”苏远说完,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
刘闯咽了下口水,这可咋办?他斜眼看了看坐在正中的两位老人家,稳得像太上皇和皇太后似的!
此时,他两条腿都在打颤,跪还是不跪?
但反过来一想,既然进了苏家门,而且自己还是这样个身份……
“咚”一声闷响,刘闯瓷瓷实实跪了下去……
苏远扭头向后一瞧,眼珠子差点没顺势瞪出去!
就连一直稳若泰山的苏教授见到眼前这一幕,身形都跟着晃了一下。
苏远母亲更是惊得端庄雅静都没了,抬起手不明所以,“这……”
“你跪下干嘛?”苏远急得向后小声问道。
“啊?”刘闯原本就紧张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苏远又和他嘀嘀咕咕……“你说啥?”
“啧!”苏远不知该怎么办,恨铁不成钢得拍了下地板。
刘闯立刻会意,这是让自己磕头啊!“呃……那个……刘闯……给……给苏教授、母亲请安。”
“咚”……
一个头,磕得还挺虔诚……
苍天啊!苏远直接把脸埋在地上……这是哪跟哪啊?!
四个人全楞在原地……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苏远哭得心都有了……刘闯啊刘闯……我真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