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从风怔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问他有没有想问的?当然是有,只是问出口了又能怎样,能改变什么吗?得到的答案,或许还会让他难过,索性就不问了。
不过几天,他的家散了。站在他的角度上,难过是有的,但他也并没有想要去埋怨过谁。
这一切,都不过是当年他自己种下的的苦果。
若非他优柔寡断,当年被秦若晴的死缠烂打搅动了心弦,和她复婚,又怎么会有林嘉梦的死?如果林嘉梦不死,楚泪就不会和他这个父亲分离这么多年。就不会是别人口中的私生女。
若不是他对霍安驰借楚泪上位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允许了霍安驰攀上宣沫,他的两个女儿何至于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归根结底,这都是他年轻时做的孽。老了的时候,报应就来了。
沉默了半晌,楚从风苍老的眼眸忽而微微一笑,指着窗户外面那一片菜地,说:“我准备辞去楚氏董事长一职,和李妈去乡下老宅生活。她喜欢种菜,到了那儿,可以大展宏图了。”
终还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楚泪想,父亲不愿谈论这些,或许也是对她的尊重。
事关的,都是他的亲人。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无法对这件事情有任何置评。若话里表露了怪她的意思,会伤了她的心。
索性闭了嘴,才是最好的。
于是楚泪便附和着道:“种菜好啊,乡下的土地肥沃,爸爸多种些我爱吃的,到时候我去蹭饭。”
说到这里的时候,楚泪微微一怔,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
“爸爸,你和李妈……”
楚从风笑了笑,没有包含任何的情愫。
“算过来,实际上李妈才是跟我最久的人。从我刚刚创业,她就在我身边照顾我,一晃就是几十年。”他似乎是追忆起了那些过往:“现在老了,我也没有心思再去经营一段新的感情,索性就和她相伴终老。”
楚泪也笑了,这时李妈刚好拿了菜篮去摘菜。她扫了一眼,说:“如果是李妈照顾爸爸的话,那我就放心了。”
楚从风转移了视线,看向楚泪:“我也放心。”
父女相视一笑。
从楚家离开后,楚泪坐在车上,若有所思了好一会儿。
良久,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楚泪给黎川打了一个电话。
“是我。我想…将楚宣沫的故意杀人罪质控,降低为故意伤害罪。”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黎川一怔:“楚小姐,你确定要这么做?”
“嗯,我恨她,却也要体恤我爸爸。”楚泪确定的道:“黎川,你帮帮我。如果盛司霆问起,我会应付。这本来,也就是我和楚宣沫的事情。”
而后,她挂断了电话。
终于还是心慈手软了,但心慈并不是对楚宣沫,而是楚从风。
见过他之后,楚泪内心到底还是有酸涩的。他今年已经五十五岁,身体一向不是很好。若楚宣沫被判二十年,楚从风怕是连楚宣沫的最后一眼都看不到。
这对于父女来说,太过残忍了。
关于楚氏,若楚宣沫两三年之后出狱,继承楚氏,她也不会和她争。
楚泪刚刚从始至终都没问关于楚氏的事情,因为她对楚氏并无所图。楚从风亦是知道她志不在此,所以更是没提。
这是父女间的小默契。
后来楚泪给林晚桐打了一个电话。
她进组已经有一周了。只不过楚泪这段时间忙于照顾盛司霆,所以疏忽了她。现在空下来,做经纪人的,也得表示一下慰问。
林晚桐倒是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唯一让她烦心的,是又在剧组遇见了肖谨霈那个混世大魔王。
她向楚泪抱怨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肖谨霈会出现在剧组。我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他是这剧制片人!我先前怎么没听说过,要是我知道,绝对打死不演。现在他整天呆在剧组,动不动就挑我毛病,烦死了!”
关于这件事,楚泪也有些意外。先前她查剧组班底时,并没有看见肖谨霈的名字。不知怎么的,开拍之后会突然多了个制片人。
只不过木已成舟,后悔也是没办法的。
楚泪就劝她道:“不过就拍两个月,他再怎么讲也是你的大前辈,有他指点,其实对你未尝不是好事。”
“唔…那好吧。”
“不过我话虽然是这样说,你平时没戏拍的时候,也离他远一点,毕竟你们关系特殊。”楚泪嘱咐道:“万一被人拍到做文章,对你不好。”
林晚桐点点头,话音似乎有些焦急:“知道。姐,那我不跟你多说了,那个混世大魔王又来了!”
还没等楚泪点头,那头就挂断了电话。
她拿着暗淡下去的手机,呆了半天。
而后,楚泪去了医院。
初春傍晚的锦城,下了连绵的细雨。可人们的热情却并没有被这雨丝熄灭,酒吧前,餐厅里,照旧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楚泪越是看着成群结伴的青年男女,越是觉得落寞。
她特地买了清粥,想着盛司霆可能还没吃饭。可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得到的回应却是,盛总已经休息了,不想被人打扰。
本能反应的,楚泪就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时间。
不过6点30分,他怎么可能休息。
楚泪知道,是盛司霆不愿意见她。
可骄傲如她,是必然不会跟沈蔓雅一样在病房门口大吵大闹的。更何况她也没有这个底气,这样去做。
楚泪点了点头,提着那份清粥,落寞的离开了医院。
她上车之后,还没来得及开走,就看见前方一辆红色的宝马车。
同样穿着红色风衣的沈蔓雅,热情似火的提着保温桶,踩着足足有十厘米高的高跟鞋,往盛司霆那栋病房的方向走去。
怎么看都像是情场得意的样子。
楚泪没走,守在楼下,一直呆呆地望着那扇窗户。
也是不知道自己想等到什么结果,总之过了好久,她好像终于等到了她的答案。
在窗口,她看见沈蔓雅姣好的身影。那个女人脱掉了红色的风衣外套,似乎是倒了一杯水,然后走到病床前。
病房里现在正在上演着什么,楚泪知道。她脑海里甚至想到了,白天时沈蔓雅喂盛司霆喝粥的刺眼画面。
楚泪闭了闭眼。然后下车,把那份清粥丢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