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撑着拐杖，手里提着一个水桶，艰难的从远处走过来。
一抬头看见姜云喜，明显愣了一下。
还不等她开口，姜云喜赶忙快走两步过去接她手里的水桶。
老太太没有阻拦，而是好奇的问：“怎么过来了？”
姜云喜提着水桶跟她一起往家里去，边走边说：“去南边办点事，回来时正好顺道过来看看。”
等到两人进了院子里，姜云喜看清楚眼前的景象，顿时心头一阵火起。
只见两间的茅草屋已经塌了半边，仅有左边半间还勉强站着。
但夏天雨水多，估计要不了几次，这半面的房子也保不住了。
“你不是说要跟儿子来享福，他们就这么对你？”
老太太没吭声，指着门口一处空地说：“就放那儿吧，一会儿我用布遮住，免得落灰。”
“怎么不倒去水缸？”
姜云喜朝着敞开的门里面看去，还有一个灶台是完好的，靠近后窗的位置有一个小木架子，上头罩着一块小花布，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它任何东西。
她抽回目光再次落在老太太身上。
一身深灰色的衣服，虽然能看出来被她极力抻的平整，但膝盖的位置还是鼓了起来。
袖口处用同颜色的布料封了边，估计是已经磨损的太严重，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老太太的场景，一身冬衣干净利落。
头发永远用发卡别的一丝不苟，脑袋上戴着一顶白色的帽子，总是把自己收拾干干净净。
再看看现在，跟当初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这环境能住人吗？”
老太太：“我不是住着呢吗？”
姜云喜皱眉：“冬天怎么办？”
“冬天再说冬天的，活人还能让尿憋死？”老太太显然不想多提这些事情，即便到了现在这种落魄的境地，她也不想让人看了笑话。
“你来看我也看到了，赶紧回去吧，一天通乡里就两趟车，当心赶不上，还得委屈你跟我住这地方。”
姜云喜知道她是不想让自己看到她的窘迫。
但已经到了这会儿，她自然是不能看着不管。
“还住什么住，你瞅瞅这地方是人住的吗？赶紧收拾收拾东西，他们不管你我管，在哪儿也不差这一口吃的，但他们不能这么糟蹋人。”
说着姜云喜鼻子有些酸，老太太最是面冷心热，当初一起住的时候，有什么吃的总是留着又留，总说她上学太辛苦，得多吃点好的。
但等她周末回家，又总是一副爱吃不吃的表情。
因为没享受过子女的温情，只要别人稍微对她好一点，便把满腔的感情全都给了她和宋桂芝。
她的衣服基本上不怎么买，从上到下都是老太太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
就连现在身上穿的这件半袖衬衫也是她做的，甚至还绣着精美的图案。
宋桂芝有时候也会劝她，但她总说闲着也是闲着。
老太太忽然就叹了一口气。
这一刻她看向姜云喜的目光十分复杂。
有动容，有犹豫，有后悔、似乎还有一些其它别的的东西。
“他们说小强要出国，得需要挺多钱，那孩子学习不好，跟着社会上的人学了很多坏风气，他们说出国才能有出路，我这个当奶奶的不能见死不救。”
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孙子，所以她心软了。
反正她这一辈子已经过了一大半，再守着那些死物有什么用？
难道真的忍心要跟一双儿女彻底结仇吗？
房子交给老大处理，私底下她又把身上仅有的那一点东西都补给了老/二。
没给自己留一点后路，赌的就是她辛苦一辈子养大的孩子，会不会有一点良知。
结果她就被赶来了这里。
“我都这把岁数了，能活一天算一天，哪死哪埋，用不着谁可怜。”
老太太赶苍蝇似的摆摆手：“赶紧走吧。”
她何尝不知道宋桂芝娘俩都是好人，是她没福气摊上这么好的子女，都这份儿了她怎么可能还去拖累别人。
“你还真以为我想做好人好事啊？你这老太太想多了。”
姜云喜哼了一声：“你不是会那个什么京绣嘛，我准备做高端品牌服装，你这眼神估计也跟不上了你帮我训练一批绣工怎么样？”
老太太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就撇撇嘴说：“少拿我老婆子寻开心，那点压箱底的本事都交给你妈了，你找她不是更方便？”
姜云喜知道她已经意动了，之所以不答应，还是在跟她闹别扭呢。
遂矮了声音说：“我妈怎么能跟您比？您可是正宗的京绣传人，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来求您的。”
自己还能被需要，这让老太太心里非常高兴，但她偏偏就是别扭性子，非要刺她一句才舒坦。
“我说怎么大老远过来看我，感情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见她松了口，姜云喜立马凑过来拉着她的胳膊撒娇：“那您就说同意不同意吧？不同意我也不走了，就在这儿赖着你。”
老太太被她弄的哭笑不得，抬手点了下她脑门儿：“你呀你呀，我这眼看着都土埋到脖子的人了，我是真怕连累你们啊。”
她自然是知道母女俩心善的，可谁知道哪一天她就倒下了，倒那个时候又该怎么办？
“您要是怕连累我们，您就努力好好活着，长命百岁。”
老太太无奈的摇了摇头。
很快姜云喜帮她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两人就坐车回了市里。
王志两口子看见她回来顿时吓了一跳。
尤其是王志，没问原由先就把老太太一顿数落。
“你也看见了家里就这么大点地方，我们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帮不上忙就算了，你这不是给我们添乱吗？”
吴姐也赶忙说：“是啊，乡下那房子又宽敞，还是独门独院，不缺你吃不缺你穿，我们还答应了经常过去看你，你还想咋样啊？”
老太太万万没想到，自己从进了屋里他们没有一句关心自己的话，反倒全是埋怨。
顿时心寒到了极点。
“小强出国的事情就已经够让我们头疼了，这个时候你就别添乱了，这时候已经没车了，不行先在家将就一晚上，明天我送你回去，以后别动不动就过来，车费也要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