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意外的明朗。阳光中的水汽潮湿黏腻。
太阳明晃的有些不真实。
夏亦然穿着过膝黑色连衣裙,呆滞的站在偌大的客厅里。
许久,她睁眼,抱起母亲的骨灰盒像门外走去。人,仿佛被抽空一般,又像是被重新注入新的灵魂。
“妈,您怎么说走就走呢,”她坐在车子上,空洞的盯着某一处,视线涣散,“女儿不好,是女儿不孝!”她微微勾唇,轻声呢喃着,一滴泪滑落眼角,“妈,您不在了,亦然还有家的,我现在带您回去,好好照顾您好吗?和铭城一起……”
她没有再说下去。前座的司机往后视镜里瞅了一眼。看着她紧紧搂在怀中的方盒。没敢说一句话。
车轮缓缓停下,她蹒跚走过,佣人为她开的门,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硬是没敢吭声。只是乖乖退了下去。
“妈,我们到家了。”她苦笑着,“铭城……您不要怪铭城……不是他对吗?一定不是他……”她绝望地仰头看着楼上,眼神却散发着别样的光芒,让人望而生畏。
她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的踩着台阶,像是在验证一个伪命题,一定要亲眼找到论据,才肯甘心。
“铭城……你真的不去看一眼吗?”夏轻允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这样,她会恨你的。”她凑上前去,再一次抱住了他宽厚的脊背。
傅铭城依旧松开了她的手,将她整个人放置在眼前,“恨我又怎样?这件事她才是始作俑者。”
夏轻允暗自愤然,又一次,傅铭城又一次推开了她,和她保持着安全距离!
夏亦然站在房门前,微微掩起的门缝隐约看见他们暧昧的身影,她沉默着,紧紧抱住怀中的骨灰盒。
几声踱步间,傅铭城突然僵直了身体,看着面前眼眶通红的女人,明明看上去悲痛到绝望,却依然倔强的不让眼泪掉落。
夏亦然,你忍得一定很辛苦吧!
傅铭城看着她,竟有一丝爱怜涌上心头。他依旧握着门把手,四目而视。
“怎么了?”夏轻允察觉到异样凑上前来,看着两人惺惺相惜的目光,嫉妒之火瞬间涌了出来。她故作镇定,顺着傅铭城的胳膊拉扯住他的手腕,隐约感到一股力量和她对峙着。不肯让却半步。
她强挤出一抹笑意,硬是握住了他的掌心,和他并肩站在一起,“亦然,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她看着她一席黑裙,竟然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气势上瞬间矮了半截。
“呵,”她苦笑一声,视线随即抛向傅铭城,“我不能来吗?这是我家,你挽着的人是我的丈夫,我不能来吗?”
“你!”夏轻允自知理亏,撒娇似的像傅铭城身边靠了靠,使劲握了握他的掌心。
傅铭城瞥了她一眼,便冷着脸看向夏亦然,“你妈妈已经去世,这个时候你自然应该去你该去的地方。”他皱紧了眉头,看向她手中的骨灰盒,“这是……”
“我带我妈妈回家。”她更加紧了紧双臂。
黑色,太过肃穆优雅,又充斥着冷意。
今日的她不禁在傅铭城的眼中多停留了几秒。
“亦然!你知不知道你在干嘛!你带着一个刚过世不久的骨灰回来!你……你晦不晦气!这是傅家!你会害了铭城的。”夏轻允先发制人。
夏亦然没有理会她的挑衅,淡漠地看着傅铭城,“你呢?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傅铭城不由自主的躲过她的目光,黯然道,“节哀顺变。”他似乎看到她眼中的惊喜,随即打压道,“希望你快点走出来,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不希望等的太久。”
他径直擦肩而过。夏亦然轻易的被他撞到一旁,愣在原地。
“等一下!”她冷笑一声,垂下布满血丝的眸子,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铭城,”她的语气冷若冰霜,“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一点点怜悯吗?”
傅铭城回眸,“我等你将逝母安置好再离婚,这还不够怜悯?”他笑言,“你会不知道这一纸婚书于我而言每天都是煎熬!”
“亦然,你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先回去吧!铭城还有事情。”夏轻允在一旁煽风点火,傅铭城默然,分明也想赶她出门。
夏亦然冷笑着,“好啊,你们跟我去一个地方吧,”她紧紧抱住盒子,“如果我满意了,自然一切好说。”
傅铭城和夏轻允对视,不知她在耍什么名堂,但还是随她一起过去。
“我妈妈生前最喜欢带我来这儿,她和我说夏氏就像这片海域,岩石沉积悬崖峭壁并非一天形成,不知要经过多少锤炼才能堆积成石块,形成海岸。”她看着海,雾蒙蒙的水汽笼罩着不远处,空气里依旧弥漫着潮湿。
“说完了没?叫我们过来听你说故事的?”夏轻允不屑的问道。
她回过头,目光如炬,海风将她的发丝胡乱的吹散在脸上,依旧遮不住她怒意肆起的眸子,她走上前两步立住,“你虽是夏家私生女,但我妈妈待你不薄,从来我有什么都没缺你的那份,如今你又是怎么对待她的?”她冷笑着,像要将她生吞。
“铭城你呢?你为了逼我离婚不惜代价毁了夏氏,害我妈妈入院,我是始作俑者,那么你呢!你撤走我妈的医药费,让她以为夏氏命数已定,生生气死,你就是害死我妈妈的凶手!”
傅铭城墨黑的眸里闪过几丝疑惑,张了张唇,但终究他没有反驳,一言不发。
“呵,”夏亦然看着这样的傅铭城,冷笑了起来,“傅铭城,你是默认了吗?你为什么不说话。”这是她第一次喊他全名,第一次的生疏感,傅铭城惊得抬头,看着她,表情难测,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你把妈妈还给我,”她哭泣,扬起单薄的手捶在傅铭城坚硬如铁的胸膛上。
这具从不曾为她温暖过的胸膛……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她戗然,声声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