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腿脚利索后，每日都去为萧润施针。这些银针，是她先前托阿旭去市集买的。
一连几日施针加服药，萧润的眼睛虽然还是不能视物，但内伤却是好了不少。
“红袖，我想出去走走。”萧润的目光虽仍失焦，却漾起微光，他望着她，声音轻而坚定，“能陪我吗？”精神一缕缕聚拢，驱散了久病的沉疴。
皇后正坐在窗边做针线，红袖觑着她的神色，眼中带着探问。皇后察觉到她的注视，放下针线抬眼望来，见红袖目光恳切，便轻轻点了点头，准许她带萧润去外面走走。
萧润看不到，红袖只能扶着他的手臂一步步往外走。
从皇后那里得知，萧润的眼伤，是萧煜派来的刺客所用药粉所致。那药粉含有剧毒，又未能及时解毒，他的双眼……只怕此生都难以复明了。
萧润的脚步蓦地停驻，带着几分久违的鲜活好奇，望向红袖的方向问道：“红袖，小渔村……是个怎么样的村落？”
在这幽居的时日，眼伤如同一重厚障壁，将他困于一片混沌的未知里，周遭的烟火人事，于他不过是模糊的声响与气息。
是她的出现，像一缕清风，拂去了他心头的蒙尘，让他重新萌生出聆听与感知这片土地的心绪。
红袖的目光缓缓掠过四周，而后落在他前方，用温和平静的语调细细描摹：
“你的正前方是一方鱼塘，水面平展如镜。待夕阳西下，金辉漫洒，整片塘水便会粼粼闪烁着熔金般的光泽，暖融融的，煞是好看。”
萧润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眼底漾开浅淡的笑意，轻声喟叹：“原来旭皇兄一直栖居在这样美好的地方……”
这一刻，他有点明白，为何他甘愿舍弃金碧辉煌的宫阙，也要留在这里了。
“三皇子，其实你以前知道两个大皇子的存在吗？”
萧润摇头：“我只知皇兄当了太子后性情大变，变得热衷权术，甚至为私欲在战役中，害死了小皇叔的不少兄弟。这应是小皇叔一直与他针锋相对的原因。”
红袖恍然大悟。
难怪萧绝一直说萧煜不配当这个太子。
“对不起，我提起小皇叔，是不是惹你不痛快了？”他像个意识到闯了祸的孩子，语气里满是歉意与不安。
红袖闻言轻笑，摇了摇头，“三皇子不必挂怀。我与靖王殿下虽有缘无分，做不得夫妻，但在我心中，他永远是我一生感念的救命恩人。若无他当年的相救，便没有今日的红袖。这份恩情，我没齿难忘，又怎会恨他？”
“我还想去走一走。”萧润又说。
“好。”红袖扶着萧润，两人边走边聊，笑语盈路。
红袖的温婉与萧润的俊逸相映成趣，自成一道动人的风景。
皇后凭栏而立，目光幽深地追随着窗外那对璧人，眼尾轻佻地一挑，唇角漾开一抹玩味的、带着几分算计的弧度。
看完日落，红袖才扶着萧润回房。
“红袖，今天谢谢你。”
红袖扬起唇角，“三皇子，你我之间就无需这么客气了。”
“既如此，你就不要再叫我三皇子了。”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恳切与期盼，“唤我阿润，或是萧润，如何？”
“好，”红袖拉过被子帮他盖好，“阿润。”
红袖刚从萧润房中步出，便见皇后已在木屋外的凭栏处静静伫立，似专程在此等候。
“皇后娘娘在此等候，想来是有话要对我说？”
皇后走到红袖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红袖，轻轻点头，“容貌确实倾城，难怪我儿会对你如此着魔。”
红袖挑了挑眉，“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润喜欢你，很喜欢，你该清楚吧？”皇后单刀直入，连场面话都省了，径直挑明。
红袖素来以为萧润性子温润，待人接物皆存一份周全，对侍从宽和，对旁人也多是春风化雨般的照拂，便从未往“男女之情”那处想。
这几日相处，他那些藏在细节里的在意，自己看不见也会替她拢紧被风吹散的披风，听她说话时微微前倾的身子，倒让她慢慢明白：他的好，从来不是对谁都一样的。
只是她不明白，萧润对她的这份心思，究竟是从哪个瞬间开始的？她绞尽脑汁回想，竟理不出半点头绪。
而且他看着温润守礼，对萧绝也一向敬重，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去撬皇叔墙角的人啊。
“你既不愿嫁给靖王当侧妃，那便嫁给润儿当皇子妃吧。”皇后朱唇微启，语气不容置喙，仿佛在谈一桩早已定妥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