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是这么说,真正到了除夕那天带季渊回骆家的时候,骆听荷还是忍不住紧张。
看了一眼旁边一脸淡定开车的季渊,骆听荷忍不住问他:“你不紧张吗?”
季渊有点好笑:“你在紧张吗?”
“……”被一句话问到哑口无言,骆听荷有点尴尬,对啊,明明他才是要被“面试”的人,自己在这里紧张什么?
其实骆听荷不知道的是,季渊也紧张,毕竟这次和骆家父母见面直接影响骆家父母对他的印象,甚至可以说能够直接决定骆家父母是否允许日后自己追求骆听荷。
只是在娱乐圈底层跑了五年,他早已经习惯了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他的情绪少有外露的时候。
骆听荷不知道的是,在见面礼这件事情上季渊已经思考了一周。
首先礼物不能太廉价,但也不能太贵重。
季渊来天河之前只有自己攒下的几百块钱,现在他的卡里也就只有《爱有晴天》的片酬、“雪国”珠宝的代言费和天河平常发的一些补贴等。
骆家父母作为地产大鳄,自然是见多识广,送太廉价的东西显得自己没诚意,太贵重的季渊又没有能力购买。
他一周前想从骆听荷那里打听点消息,骆听荷爽快地告诉他骆远林喜欢喝茶,秦纾喜欢花。
正当他开始思考送什么茶什么花的时候,骆听荷又发过来一句:“我前男友之前去我家带了一盒武夷山大红袍和一盆兰花,据说兰花还是拍卖场上拍的,但我爸妈对他印象并不好,最后也没有收他的东西。”
——好的,送茶送花这条路付云航替自己走过了,此路不通。
骆听荷:“所以我猜我爸妈应该是要真诚的态度吧,送什么东西倒是其次。”
季渊:“……的确我是真诚地想请你陪我上节目。”
骆听荷:“……”
骆听荷:“我认真地帮你猜我爸妈心思,结果你还在这贫,你自己想去吧。”
——真诚……这是个问题,怎样才能表达出自己的真诚呢?
手机屏幕熄灭了,黑色的屏幕倒映着季渊的脸。看着屏幕里过分帅气的脸,季渊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外貌不占优势。
毕竟对于大部分家长来说,长得太好看等于交际面广,等于给不了自家孩子安全感,不如长得老实来得讨喜。
思考了好几天,季渊最后选择了一幅自己父亲的画作。
在网上搜季渊的父亲的名字季霆,出来的大多是娱乐版新闻,写他是兰城季家大公子或者是与著名女演员许月的绯闻。
鲜有人知道,季霆还有另外一个名字,野舟。
野舟,天才画家,十五岁一幅《寒松》横空出世,震惊画坛。二十岁进入佛罗伦萨美术学院进修,断断续续有不少名作流出。后来一幅《桔梗》在拍卖会上拍出了800万的天价,在拍卖会上所有在世画家的作品中成交价排名顺位第二,仅次于法国元老级画家保罗,而那年野舟仅仅只有二十八岁。
二十九岁那年,野舟决定封笔,原因不详,据小道消息说是与女演员许月有关。消息传来,人们纷纷喟叹这是画坛无可估量的损失。
四十九岁时野舟突然拍卖了一张画作《lover》,作为首张出山之作,也是野舟的首张人像,它的成交价被炒到了3000万。
又过了半年,突然传来了著名画家野舟逝世的消息。天纵奇才,却英年早逝,最终竟然没活过五十岁。
季家出事,季霆去世之后,一大帮债主找上门来叫嚣着父债子偿。于是季渊卖掉了兰城季家几乎所有的东西还债。
把能卖的都卖光了,才堪堪把债还上。季渊最后一趟回到季家别墅收拾东西时,在季霆的书房保险柜里发现了两幅季霆的已完成的遗作。
一幅名为《lover》,与拍卖会上拍出天价的那幅同名。用来拍卖的那幅画的是侧面,季霆封笔多年再次提笔,明显可以看出他在画技上有些生疏,而且画中人像不如季霆一贯的用笔细腻,多了几分印象派的风格。
而保险柜里的这一幅人像是正面,画中女子温柔看向画外,脸上带着恬淡幸福的笑意。这副画用笔极尽细致,每一笔、每一块的色彩都恰到好处,仿佛浑然天成。
季渊对着画沉默半晌,画中女子是自己的母亲许月。
另一幅画的是季家别墅前的荷塘,仲夏的月光下,荷塘的水面上铺满了荷叶荷花。
这两幅画均诞生于季霆一生中最快乐的时间,也是季渊在离开季家时带走唯二物品。
到了骆家,季渊将车停好,自然而然地绕到另一侧替骆听荷打开车门。等骆听荷出来之后,再打开后面的车门,拿出画筒背在背上。
虽然不待见娱乐圈出身的季渊,但难得女儿愿意带个男生回家过年,秦纾还是早早地站在了廊下等待。
注意到季渊刚才的行为,又见季渊和骆听荷走在一起,男生身材颀长英俊潇洒,自家女儿漂亮明艳,看起来煞是般配,秦纾的心情轻松不少。
远远地看见秦纾,骆听荷小跑两步上来挽住她:“妈妈,今天晚饭有龙虾吗?”
“……”原本看到女儿很是高兴的秦纾笑容一滞,作势便要赏骆听荷几个爆栗:“龙虾龙虾,一天到晚就知道龙虾,有客人来也不知道给我介绍,礼仪呢?被你吃了?”
骆听荷灵活地往后一缩,显然是习以为常已经形成条件反射:“行行行,来,走个介绍流程,这位帅哥呢叫季渊,是天河底下的艺人。”
又回头示意季渊:“这是我妈。”
“阿姨好。”季渊礼貌地向秦纾鞠躬。
“诶不用讲究那些大礼,”秦纾笑眯眯地受了,虽然嘴上客套拒绝了两句,但看见季渊礼数周全,秦纾还是很高兴:“我叫你小渊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的。”
刚进门,季渊就看见一个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面前的红木茶几上还放着一个茶杯。
——他应该就是小荷的父亲了。
“叔叔好,我是季渊,是天河的艺人。”季渊再次礼貌鞠躬。
“嗯,好。”骆远林缓缓放下报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坐。”
“叔叔阿姨,大过年的我过来打扰到你们一家团圆了,真是特别抱歉。”季渊说着,从身后摘下画筒:“第一次见面不知道带点什么好,我目前经济条件也不太好,就拿了幅画过来,聊表心意。祝您和阿姨新年快乐,幸福美满。”
从季渊一进门,骆远林就在暗暗地观察他。看到季渊一举一动都知进退、懂礼仪,明显是家教良好,深怕骆听荷带个付云航二号回来的骆远林缓了口气。
听到季渊说给自己带来了一幅画,骆远林有些出乎意料。毕竟之前的付云航带的都是明显投自己所好的东西。
骆远林虽然并不爱好收藏绘画作品,但他和秦纾受邀参加过多场拍卖会,倒也耳濡目染见识了不少优秀的画作。
优秀的画作往往都是天价,但季渊刚刚说了他目前的经济条件不好,倒是让骆远林有些好奇他会带一幅怎样的画来。
季渊小心翼翼地将画缓缓展开,骆远林原本有几分好奇,却在看到画上内容时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这画上是荷花?”骆远林毫不客气地发问。
自家女儿骆听荷名字中就带“荷”字,季渊送来一幅荷花图,投机取巧之意未免太过明显。
“对,这是我父亲的画,只剩最后两幅了,一幅是荷花,一幅是我母亲。”想到骆听荷在来之前告诉过自己要真诚,所以季渊一直实话实说。
“诶,这副画上的署名是……野舟?”一直注意看画的秦纾突然开口。
“是的。”
野舟在画坛荣耀一时,骆远林自然是听说过的。甚至他还出席过拍卖野舟作品的那一场拍卖会,亲眼见过野舟的署名。
骆远林站起身,上前细细看了一遍,这个署名和上次拍卖画作的署名如出一辙,的确是野舟本人无误。
骆远林对这个娱乐圈出身的季渊有了新的认识:“你刚刚说这是你父亲的画?”
季渊不卑不亢:“对,我父亲的艺名叫野舟。”
对画坛历史并没有研究的骆远林有些好奇:“那你明明出身书香世家,为什么会进娱乐圈呢?”
一直在一旁默默吃橙子的骆听荷没想到骆远林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她对着季渊抱歉一笑:“我爸他不懂画,也不了解画坛那些事,不好意思啊。”
季渊回给她一个不介意的笑,淡然地给骆远林解释:“我的父母亲都在五年前去世了,我被迫退学,把家产都变卖了还债,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养活自己。我妈以前做演员,我知道片场工资日结,所以就去当了群演。”
骆远林听后陷入沉默,以他多年识人的经验,他能判断季渊说的全是真话,这孩子也实在是太惨了些。
看着一屋子的人因为自己的一番话集体陷入沉默,季渊主动尝试把话题拉开:“不过我今年签了天河,公司氛围很好,小荷对我也不错,我的生活改善很多了。”
“诶,有良心哦。”骆听荷一边吃橙子,一边丢来一句赞扬。
——小荷?他俩关系都到这一步了?
注意到这个称呼的骆远林和秦纾对视一眼,骆远林眉头皱了皱,他没想到季渊和骆听荷已经是情侣关系。
——不过这个叫季渊的小伙子是书香世家出身,教养、礼仪甚至察言观色的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好,虽说家道中落进了娱乐圈讨生活,但也比那个付云航不知好了多少。
这么一比,骆远林觉得季渊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我刚刚听见你阿姨叫你小渊,我也叫你小渊怎么样?”骆远林露出季渊进门以来第一个笑容:“今天你带着画来呢,这份心叔叔阿姨领了,但这画我不收。”
“我们拿着画也不过是闲时赏赏,这画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念想,对你来说意义更加重大,所以这画我们不收。”
一旁的秦纾也对着季渊温和地笑了。
其实季渊在拿出这幅画时也很是不舍,但他没有其它合适的东西,才做了这个决定。
没想到骆远林和秦纾会考虑到自己的心情,季渊心里突然有一阵感动的情绪涌上来:“谢谢!谢谢叔叔阿姨!”
“这孩子……”看着季渊激动道谢,骆远林对他又多了几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