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第二次了，真的。
这太悲伤，也太疯狂了。
不过，霍七七始终维持着正常的平静。
在签下同意出院的手续之后，她连泪都没再流过一滴。
这间医院和病房本身是封谨骁安排的，因此出院，他还是在第一时间知情。
封谨骁也没多问，只是出院的那天，他开车过来了一趟，
犹豫再三，他和霍七七说了一句：“其实程姨这个病，若是早一点发现，或者送到国外去……”
霍七七却只是无力的摇头。
不光程昱疲惫，她也一样。
“这种时候，我就想到了宁习远。”她忽然若有似无的说道。
而后，小脸面相窗外的风景。
像是又想到那个人，所以心情也被乌云密布影响到。
这一次，再提起那个人竟然就连封谨骁的情绪都很平静。
“现在还爱他吗？”
他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心平气和的问出这句话来，可他确实是问出口了，他站在她的背后，在小心翼翼的等待她的反应，好像她的回答是带了某种宣判，而他，就是那个正在等待死刑的人。
“爱过。”
两个字，从她嘴里淡淡的说出口。
“那你爱过我吗？”
这不是他第一次问她这个问题，只是前后之间，心态已经变得完全不同，那时候他是带着恶狠狠的愤怒，不管她说出什么答案来，他都不会相信她，可是现在，只要她说，她就会信。
他想听她的答案。
“爱过。”
她又是这两个字。
和上一次，一样。
封谨骁的心里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像是长久压抑在心头的一颗大石头终于放松。
他不只是那个人的替身，他还曾是她的依恋。
虽然那时的他，并未留心感受过，抑或者，即使感受了，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程昱被霍七七接回到家里，没有了化疗的痛苦，可是身体依然保守折磨，非常非常疲惫。
她们住的仍是内湖区的那栋房子，与霍家老宅相隔倒不远，那一日，霍七七陪着程昱吃完早饭，正要推着她去花园散步。
大门响了。
是那种气定神闲的敲击声，霍七七说，我过去看看。
“等一下。”程昱像是早就有预感，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皱纹爬满了她的眼角，她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让开口说：“我去开。”
霍七七在背后望着母亲颤颤的背影，直到看见大门拉开，站在门口的女人，是霍夫人和晴姨。
不知不觉，外面开始下雨，是那种非常密集的小雨，淅淅沥沥的打在她的肩头。
屋子里，霍夫人和程昱在面对面交谈，晴姨也在。
只有霍七七一个人蹲在外面泥泞的花园里，打着雨伞。
她低垂着脑袋，长长的发丝顺着脸颊掉下来，侧颜显得特别温柔，又有些楚楚可怜的委屈。
她的手腕，脚踝上，都带着伤，是每一次在舞蹈教室练舞时留下的，她皮肤白，多折腾几下，就会留下青痕。
可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些，也根本都无所谓了。
霍夫人和程昱在里面聊了些什么，她在外面一概不知，似乎也并没有意思去询问，只知道出来的时候，霍夫人的两只眼睛都红红的，显然一副哭过的样子。
直到现在，霍七七都从来没见过霍夫人哭过，从小到大，她都十分怕她。
因为霍夫人的强势和霸道，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程昱曾经抢了霍夫人的丈夫，又是亲姐妹，但到底是一件有伤道德的事。
她在霍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现在，依然如此。
“妈。”
霍夫人抬眸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很深，她握住她的手腕：“她的状况我已经知道了，你多陪陪她吧。”
霍七七确实用很多时间来陪程昱，除了陪她，就是去舞蹈教室，两点一线。
这一日，她刚从教室里背着包出来，就在门口遇见一个人。
以往，谢则仰身边都会带着几个小跟班，从来没有过一次，是他自己这样静静的站在树下。
他看起来似乎憔悴了好多，这阵子大家的变化都大。
不管是封谨骁，还是她，甚至是程昱，霍起铮，还有霍夫人。
恐怕就连封娆，都是不知不觉中改变很多。
“霍小姐，有空和你聊聊吗？”
他冲她笑，露出一口黄牙。
霍七七诧异，不知道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你被警局放出来了？”霍七七这么问，也是在提醒他之前做过的事。
这个人，太危险，她没办法平心静气的和他说话。
“放出来了，封家老爷子都下令，要封谨骁放我一把，他哪敢不从命啊。”他仍然笑，却笑得诡异而奇怪，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向霍七七。
这时，她才发现，他竟然连腿都是瘸的，她不知道他出狱之后，竟然遇到了什么事，但就眼前这个架势，就让霍七七有种想连连后退的冲动。
“知道这是怎么伤的吗？”谢则仰笑得越发狰狞：“霍小姐，你不用躲我，我只是想和你当面聊聊……”
“你离我远点儿，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聊的？”
“当然可以啊，怎么不能聊，就比如，聊聊希希。”他深邃的望着她。
罗兰希！
再提到这个女人的名字，霍七七的大脑都在嗡嗡作响。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里人太多，我跟你去对面的咖啡厅谈。”
谢则仰望着她，勾唇一笑：“好，霍小姐请带路。”
霍七七的手指放在口袋里，她的手指很灵活，就在须臾之间就拨通了号码，可是，第一遍打，并没有通。
她的手心在冒汗，又在不停的做着深呼吸。
两人进了咖啡厅，霍七七特意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罗兰希死了，她是自杀。”
既然谢则仰就是冲着这个话题而来，那么她也就不绕弯子了，直接就挑明了。
“谢先生似乎仍然沉浸在悲伤中，也难怪，毕竟她是你的……表妹。”
她看着他的眼睛，特意强调了这两个字。
谢则仰似乎也并不意外，只是阴森森的低着头偷笑：“她不只是表妹，也是我的……爱人。”
霍七七深深皱眉。
她没办法理解这种扭曲的情感，谢则仰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大概就是能想到后果，只是那些接踵而来的后果，对他来说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两人就在对峙的时候，咖啡端了上来。
这里的咖啡是出了名的浓香，谢则仰拿起来，就喝了一口。
虽然他的整个人感觉都变得阴森，但从头到尾，好像都表现的特别平静。
霍七七的心里有稍微的放松。
她的手机还紧紧攥在手里。
“霍小姐，你也尝一尝，这个味道还不错。”谢则仰淡漠的说道：“喝完了，咱们再来聊一聊希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