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周问细致入微地在讲着关于周小柱的故事,众人却听得如在雾里,李落一直在问周小柱是谁,周问就是不回答,众人好奇不已,却都认真听着。
那周问故事中的周小柱,越说越生气,已经气得两眼发直,一撅嘴,“我没有打过女生!是他们几个坏蛋叫女生来欺负我!我从来都没打过女生!”
周小柱一声怒吼,听得众位大人都听愣住了,一旁的班主任直接背过脸去,严襟怀也红透了脸,赶忙叫周小柱停止说话,让众位家长全都回去,并且郑重表示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这几天哪怕自己不回家也要查明事实真相,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跑快点!快跟上!”
周爸爸骑着一辆高架车,不时地朝后面嚷着。
周小柱两手被一根手指粗五米长的黄麻绳拴在后头,一路跟着小跑,惹得行人看不过跑去劝说,却都被周爸爸摇手回绝了。
从被绑的那一刻开始,周小柱就没说半个,虽然他有逃跑的念头……
周小柱已经待在家里三天了,学校还是对他做出了处罚:记大过一次,写检讨书一份,两周内不得进校,一个月内再有大错,就被勒令退学。
周爸爸这样吓唬他,可周小柱好似并未听在心里。连日来,周爸爸恼悔不已,吃不下睡不好,妻子一直抹泪劝着。两天了,周妈妈用勺子左右哄着面墙思过的周小柱吃上一点,可他都咬牙闭口一声不吭,就这样一直站着。直到第三天,周小柱看爸妈都不在,才用勺子将米饭中间的部分掏空了,表面看起来却还是没吃过一样……
连连三天周小柱都是如此填肚子,周爸爸也不吱声,只告诉妻子把饭碗端进去就可以了。
“自从你们家周小柱上了三年级,他就一天比一天调皮,谁也管不住,谁也说不动,而且经常打人,同学们都怕他,没人愿意跟他做朋友,你说他活泼,他又不理你,有点孤僻,可你说他孤僻吧,他又不老实,跟同学两句不和,他就动手打人了,你问他为什么打人,他只闭嘴不说话,他根本就不理你,宁愿罚站也不说话,成绩更是一天不如一天。”
这是班主任对他的评语,周爸爸从他三年级到现在一直就只听到这样的评价,其它的无非是他又动手打人了。
四年级以来周爸爸工作更忙,妻子也跟着帮衬,更没时间管教儿子。周爸爸一直很想给周小柱找个习武的师父,好生将儿子管教管教,可打听来打听去,没有合适的人。就在上个月,周小柱将一个男生从桌上推下来摔断了腿后,周爸爸就四处寻访,打骂不碍事,只要能管住儿子。他认为这个儿子再不管教,将来就更麻烦,直到这次他连打了三人。
第二天,他就绑着周小柱从镇上赶到了二十里远的东城,那里有一所高中,名叫国立翰和高级中学。
二十分钟不到,两人到了校门口,可周爸爸并没有进学校,而是绕过门前,直奔对面的一个超市。下了车,他也没解开周小柱,车子一扎,他就掏盒烟大步走进了超市。
“您好,请问一下,韩老师是住在这吗?”
一个中年老板娘微笑着回道:“你好,你找韩老师啊,他在隔壁叔屋里,你直接去就行了,我这抽不开身,你直接去吧。”
周爸爸连连点头称谢,回头看一眼周小柱,烈日下,他仍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瞅着手里的绳子。
到了书屋门前,周爸爸小心翼翼地迈了进去,越来越近,他就看着两排书架中间坐着一个中年男士,由于屋里并不亮堂,他就以自己平生以来最为和气的口吻问了声,“请问您是韩老师吗?”
屋里人听了,抬起头将桌上的眼镜慢慢戴上,看着门前亮光之下,一位四十出头的生面孔走了进来,那韩老师就离了位子,“您好,您是……”
周爸爸三步并作两步,伸手递着烟就跨来,“打扰您了,我是专门来找您的。”
“谢谢,我不抽烟,来,您请坐。”
许多年来,多少来此求助的陌生人,韩老师已经记不清了,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只要迈进此门,那韩老师都会热情而又平和地迎接他们。
周爸爸仍将烟递着不动,“您还是拿着吧,不然我不好说话了。”
韩老师将烟放在了桌上,看着他虽然穿着衬衫和西裤,头发也理得比较整齐,却也是朴素的仪容,一张脸堂明显经历过风霜,韩老师朝他身后的椅子按了按手,微笑着请他坐下,“这位老弟,找我来有什么事吗?来,喝口茶。”
“不不不,谢谢,您不用客气。”
周爸爸虽然要拦他,可韩老师还是给他倒了杯茶水。
眼前的韩老师上身穿着中式对襟衫,面色黝黑却显精神而又富态,仅仅几句话就让周爸爸感到他与众不同的气质,沉着而热情,稳重而可亲,不愧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人物。端详了数秒,周爸爸顿觉得从内心深处生出一种无名的信赖感,一声叹息,他才又坐了下去。
韩老师眉头略皱,看他年岁不过四十,举止言行也是位老实人的状态,知道他可能有事相求,可听他这一声叹息却好似有千斤的重量,那韩老师也顿觉得他的事情不太容易解决,可他还是让周爸爸先喝口茶,因为他的嘴皮已经干的发白了,“慢慢说,不要着急,我尽可能地帮您解决。”
周爸爸接过茶水,连连几声唏嘘,也就把儿子的情况一五一十讲了出来,他一直说了十多分钟,韩老师却只耐心听着也不回话,不多久,韩老师就让他先把孩子带进来看一看。
周爸爸连连几声感谢就出了门,边解着车上的绳扣边瞅着周小柱道:“你小子听好了,这是位高人,他要看看你,你给我好好说话,什么叫作德高望重你懂吗?你肯定不知道!”说着他就拉着周小柱就进了门。
韩老师看了骤惊,“你为何要将他绑着呢,赶快解开,天这么热,小孩还这么小,不能这么对待他。”
周爸爸瞅了周小柱两眼,“你到那门旁站着去!”说完他就回头就笑看着韩老师,无奈中透着辛酸,“韩老师您听我说,早上我讲了半天话他也不来,要不拴着他早不知跑哪去了,您坐您坐,别管他,您想问什么,您就问吧。”
韩老师定目看了看周小柱,见他穿着一身运动服,个头不高,也不抬头也不动弹,只呆呆地看着手里的绳子。韩老师心内已对这周小柱把握得较为透彻了,转身就告诉周爸爸让他先去隔壁超市休息,可周爸爸眉头一皱,担心他他不老实的,冲撞了韩老师就不好了,可韩老师却摇摇手,依旧温和地笑道:“让我单独跟他聊一会,毕竟还是个孩子,你既然来了,就得让我好好看看他。”
注视了一会韩老师,周爸爸一低头,“也罢,我也是实在没法子了。”他朝周小柱又厉声训道:“你给我老实点,再不学好,你就别回家了!”一转头他又俯身笑看着韩老师,“那就多麻烦您了,有什么情况您就告我一声,实在不行,我就拉他回家。”
韩老师点头叫他放心,周爸爸却回望几眼周小柱,朝韩老师点几个头就去了隔壁超市。
“你过来。”
韩老师唤了声周小柱,可周小柱一动不动,活像个柱子。
看他不动弹,韩老师就起身走了过去,“你心里非常想解开绳扣,却想了很多招都没办法是不是?”
周小柱仍不回答。
“你现在依然没放弃解开绳扣的想法,对不对?”
周小柱这才抬了头,却瞟了一眼韩老师,“你怎么知道?”
稚嫩的神情依旧傲娇的语气,他只翻着眼皮却并不看韩老师。
“我可以给你解开,只要你闭上眼睛。”
韩老师仍然温和地笑着。
“我给你绑上,你闭上眼睛我也可以解开。”咧嘴一撅,周小柱就斜站着不动了。
韩老师一笑,“我是说你闭上眼睛再一睁开,绳子就解了。”
“吹牛!”
周小柱的脸上登即闪过一丝笑意。
“要不你闭上试一试?”
周小柱一歪头,看了看他,“你如果解不开怎么办?”
“试完再说。”
韩老师见他即刻就动了眼睫毛,右手一伸,周小柱瞬间忽地睁开,不等他喊着“你输啦”绳子就掉了。
“这……你,哇塞!你怎么弄嗒?”
周小柱仍瞅着地上的麻绳不放,“你是神仙吗?我搞了半天都没弄开,你一下子就打开了,你是怎么弄嗒?”再一抬头,韩老师已经坐回了竹椅。
“来,过来喝点水,你的嘴巴已经脱皮了。”
韩老师给他倒了半杯热水,又将自己杯里的凉水倒了点进去,他却一扭头,“你别来讨好我,我是不会中你的计的!”
韩老师呵呵一笑,“你心里想喝,嘴上却不好意思。”
周小柱也不听他说话,就把地上的绳子拿了起来,定睛看了看还是扔在了一旁,瞅着韩老师就一眼不眨地问道:“你是谁?我爸为什么让我来见你?”
“你是谁?你爸为什么让你来见我?”
周小柱一低头,“嘿,你这人真有意思,你怎么学我说话?“
“听说你把同学打了,还经常打人,你是不是觉得打人很有趣?”
周小柱嘴角一撇,“不关你事。”周小柱撅着嘴斜站着。